何容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自安史乱后,军队激增,我大唐已有带甲之士七十五万余人,而国家赋税却仅靠江淮地区支撑。四海安宁时期,已是日常岁入的三分之二都要用以养军,,若是一动刀兵,每月支出将高达一百五十余万贯,如此不须四月,太府库中必将如遭水洗一般,没了钱粮,这仗还如何打法?”毕竟是一朝宰执,他这一番反驳是有理有据,说得室中众人黯然不已。
见状,常衮牵动嘴角微微一笑后续道:“再说这七十五万带甲之士,名为大唐军士,但是,置于朝廷绝对掌控的,不过是六军禁军万人及左右神策军十五万人,仅占四一之数,其余兵马皆隶属各藩镇调遣,虽曰遵从朝廷号令,但往往心存观望之心,只图保全自身,少有一心戮力王事者,真若是打起仗来,顺利固然是好,战事稍有反复,都是走的飞快,徒自贻误战机,若非如此,安史叛贼之乱,也不至于迁延如此之久方才得以平定。”
言至此处,常衮呷了一口茶后,又道:“再说朝廷掌控的这十六万军士,其中,多由豪门子弟挂名军籍的禁军左右羽林、左右神武、左右龙武六军,平日操练也是少有,这战力也就可想而知了;至于左右神策军,建军于战火之中,说一声天下精锐并不为过,只是他们大都布防于西北长武、兴平八镇,拱卫京师、以御吐蕃,那也是实在动不得的,否则我朝大历四年吐蕃入寇京师旧事,恐怕难免;再有我朝陇右四十八处马监俱为吐蕃毁弃无余,这战马也实在难筹,又如何去剿灭骑兵多有,拥军多达三十万的四镇叛军,只怕是轻举妄动之下,这天下又要再来一次“安史之乱”了,这些问题状元公可都想过了吗?”
听常衮在此侃侃而言,崔破心下的震撼实在是难以言表,他万万料想不到今日之朝廷已是虚弱至此,在这冰冷的现实面前,他适才所言,也就真是显的太过于书生意气了。
长叹一声后,崔破答道:“国事艰危至此,令人触目惊心,值此之时,我等更应该奋发而为,否则时局如此靡乱下去,恐有不忍言之事将至。隋末之时,天下纷乱,高祖、太宗陛下龙兴晋阳,彼时之形势不比现在更艰难百倍?却最终成就我大唐万世基业,若是一味叫难,这世间又那里有一件可做之事?百年之后,在座众人,又有何面目去见高祖、太宗陛下!”对常衮具体而微的发问,崔破也只能大而化之的回答,言至最后,也不忘绵里藏针的回上一句。
“哦!”常衮一愣,想不到崔破年纪轻轻能有如此应变之才,尤其这最后一句更是语带机锋,暗指他有畏难之心。假以时日,只怕此子比他那个臭硬的伯父更难对付。
但他毕竟身为一朝宰执,顾及身份,此时此地实在不能与这后辈过于计较,略一寻思,只见他抚掌笑道:“不愧是名满天下的少年才子,果然好口才!只是不知状元公要如何奋发有为,莫不是要在银台门内的翰林院中,每日咏风弄月、诵诗作赋,为前线浴血奋战的将士呐喊助威嘛!”几十年政争练就的功夫,此时可谓是发挥的淋漓尽致,只此一句,连消带打之下,只指崔破是一夸夸其谈之辈,而他更是料定,这位马上就要入值翰林院的新科状元根本无力反驳。
常衮此言一出,顿时将满室人的眼光都吸引到崔破身上,要看这位今日表现不俗的状元公该如何作答,却见崔破沉吟半晌,陡然一撩衫角,俯身拜倒于太子座前道:“至此邦国危亡之际,少的是忠贞为国、厮杀战阵的勇士;而奉诏拟旨,歌舞升平的文人所在多有,小臣愿效当年班超故事,投笔从戎,拼却一身热血,再现我大唐荣光,还请太子殿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