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他够诚实,就该承认,这孩子有着超群的灵敏智能,难怪夜雪以他为傲,他要是他儿子,想必他也会
他倏地一震,用力甩甩头。
他是神智不清了吗?怎会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叔叔”一声清稚的叫唤响起,书房的门被推了开来。
看吧,才说曹操、曹操就到。
一如往常,他充耳不闻,着手处理他手边的事务。
“叔叔在忙吗?那如风不吵你。”说完,他真的乖乖站在一旁看他,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就怕干扰了他。
展牧云气闷地瞪了他一眼。“说明来意,然后滚蛋。”
虽然口吻不佳,但叔叔肯理他,他就觉得很开心了。
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将手中的纸袋递上。
展牧云随便看了下。“我没兴趣玩猜谜。”
如风也没打算要他猜,直接摊开纸袋,里头是几个小巧精致的点心。“这是娘做的哦,如风最喜欢吃了,所以每次如风乖乖的,娘就会做给如风吃。叔叔也吃吃看好不好?”
叔叔是他最喜欢的人,所以最心爱的东西,理所当然便想到要与他分享。展牧云略围神的看着眼前纯真的小脸。这神态好熟悉!
在如风身上,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看到夜雪的影子。这孩子多像他的母亲啊,连思考方式都一模一样!
是的,当年,童稚的夜雪也曾这么对待过他,从不介意身分上的差距,一心只想持他好他以为多年下来的坚定情感,足够彼此缠系一生,可他错了!世间没有什么是永恒不渝的,如果达十多年的感情,都能一朝付诸流水、日夕间意冷情绝,试问还有什么值得他去坚信!
心念一转,随着情绪的起伏,他又变得面冷心寒的模样。“拿走,别来烦我!”“可是真的很好吃”如风不死心地又道。
“我说拿走!”他暴怒地扬声大吼,一拳捶向桌面,骇着了如风。
“叔叔”他嗫嚅地低唤,一双眼怯怯地瞧着神色阴霾的展牧云。
“你什么人不好缠,为什么偏要缠我!”展牧云真的不懂,一个只会对他粗声恶气的人,他怎么就学不会识趣点,远远的滚开,好让彼此眼不见为净?他不曾善待过他,从前不会,往后更不会,姜如风何苦找骂挨。难道他以为坚持下去,就会有何不同,他和他的母亲一样,就是不懂什么叫死心,是吧?不管他怎么疏离冷漠,就是阻止不了他想靠向他的脚步,这算什么?征服吗?夜雪成功过,她的锲而不舍,化解了他的打防,可结果在他将真心捧上后,她却践踏得面目全非,他已傻过一回,绝对不会再有第二回的机会!
如风绞着小手,声音低低地。“因为因为我喜欢叔叔。”
展牧云浑身一震!
我喜欢无痕
遥远而模糊的声浪掠过脑海,耳畔依稀又响起五岁的小夜雪,以着娇娇怯怯的细嫩嗓音,诉说着对他的在乎
懊死!说好不为所动的,他感伤个鬼呀!
“我不稀罕!”他粗声道。“你少来碍我的眼。”
如风咬着嘴唇,伤心地垂下头。“叔叔是不是很讨厌如风?”
悲伤的语调,如细针刺进展牧云胸臆。
他备感懊恼,冲口道:“知道就好!你要是不懂“自知之明”是什么意思,回去问你娘!”
“为什么?”如风抬起清亮的眼,其中有着水光闪动。“是不是如风做错了什么,所以叔叔才会生如风的气?叔叔告诉我好不好?如风一定会变得很乖、很乖,听娘的话、听叔叔的话,叔叔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见鬼!他为什么要觉得心好酸、好疼?那张惹人痛怜的小脸,狠狠地揪住了他的心。
“叫你闭嘴,你没听到是不是?滚出去!”他狠下心,不再看他。
如风看了他一下,低垂着头落寞哀伤的走了出去。
他说过要听话的,叔叔要他走,他就走。
当一室再度回到原有的空荡冷寂,展牧云却反而平静不下来。脑海不断浮起的全是如风忧伤的小脸,他无法不去面对自己的冷酷。他是那么的残忍,伤了一个全心敬爱他的孩子
孩子的情感,是最纯净无伪的,从一开始,如风就是那么纯稚天真的在宣示着对他的好感,一点也学不会掩藏,然而他却一再地狠心践踏
他在做什么呢?如风不过是个孩子罢了,成人世界的恩恩怨怨,又与他何干?他的怨恨有必要牵扯到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吗?去和一个孩子计较这些,心胸未免太狭隘了,如果不去想他的父母是谁,单单纯纯的去看他,这孩子是真的很惹他心怜!
思绪百转千回,他终究还是受不住煎熬,霍然站起身来。
开了门,走没几步,他便见着前头蜷曲着身子孤零零坐在阶梯上的小小人儿。他心折地叹了口气,开口唤道:“小表!”
如风迅速回过身,见着了他,赶忙七手八脚的拭着泪,像要掩饰什么,又慌又急地道:“如风没哭”
展牧云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一股莫名的情绪,紧紧扣住心扉!
唉,认了!母子就是母子,他败给他们了!
他蹲下身,朝如风伸出手。“过来。”
如风没有迟疑,快步跑向他,好似深怕他下一刻便会反悔。
食指勾来眼角的一抹湿意。“这是什么?说谎的小表!”
“对不起、对不起如风真的忍不住以后不会了,叔叔别生气,别对如风失望,如风真的不会再哭了”他说得好心急,舌头都快打结了。叔叔说不能哭的,他好怕叔叔又不理他了。
这孩子总是有办法,勾起他一腔深浓的怜惜。
“想哭就哭,一个半大不小的小表,谁能要求你什么?”
“如风今年六月就五岁了,不小了。”他带着小小的骄傲,昂首道。
小表!五年前你娘亲还是个黄花大闺女!
他所不晓得的是,如风是早产儿,若算虚岁,确实是五岁。可偏偏他未曾深想,只当如风是夜雪嫁给姜骥远的隔年六月所生,否则,他若知晓如风的正常产期原是他所以为的前一年八月,答案早呼之欲出。
他好气又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小大人,情难自己的朝他张开双臂,如风受宠若惊的呆了一下,然后很快地投进他怀中,让展牧云抱起他往回走,两手搂住他的脖子,将小小的脸蛋贴在他颈问,贪渴地感受他的温度。
叔叔的拥抱是很难得的,就像上回那样,再来就要等好久、好久,也说不定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这酸楚的依恋,竟教展牧云深深动容。
这小东西是真的在乎他呀!
他更加抱紧怀中的小小身躯,放任自己去体会那震撼的激越感受。
他很难去解释为什么,明明是不遗余力的去排拒如风,可这孩子就是有办法勾动他的情感,小小的身躯一如上回,绵密地契合着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