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艳阳底下,金色纱袍刺眼炫目,如一冽极其流利的风。
桃儿和几名太监追着公主疾走的身影,她一语不发往梅妃寝宫闯。说是冷宫也不为过,那儿是皇上早已遗忘的地方。
桃儿不解公主为何忽地往那儿去,连给她时间通报都不许。
凤公主凛着脸,穿越宫门,女婢一见着公主,纷纷慌了,奔过来行礼,有的赶着去里面通报。
“公主,请留步,奴婢去请王妃”
“让开!”金凤眼一横,叱道。“全都不准动,留在这。”她冷觑那一群慌张女婢。她心底有主意,脸上表情平静。
桃儿不解,轻声同公主劝道:“公主,还是让她们先进去报一声吧?”这是应该的礼节,没想到话才出口,公主便严厉地瞪了过来,教她立即住了口。
凤公主迈开步伐直直往寝殿闯,一群奴仆赶忙追上去。
王妃的侍女们在她身后急嚷:“公主?公主?”见喊不住那尊贵傲慢的身影,侍女们又纷纷改口呼嚷
“凤公主驾到、凤公主”
“砰”的一声,金凤猝然推开寝殿厚重大门。门开了,她斜斜立在门中央,冷冷的撇着红唇迎视眼前的景象。
桃儿则是大大地抽了口气,瞪大了眼睛。
殿上,那张华丽大床,砰咚一声,一个没穿衣服的老男人跌下来。然后,另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揽被企图亡羊补牢地遮掩赤条条的身体,一阵手忙脚乱、夹杂着无数声惊呼。那老男人赤身露体恁地狼狈,慌乱地抓着压在被下的衣服,随即又发现衣服被床上女人的身体压住了,于是一边抽一边哭嚷,一边颤抖一边啜泣,动作活像是个愚蠢稚子。
“公主公主”他颤抖着好不容易抽出衣服,又抖得不及穿好。“公主饶饶命”
凤公主静静地看着他,声音很轻,但却非常之清楚。“桃儿,把我的眼遮住。”桃儿喔了一声,立即上前伸出双手将公主美丽的眼捂住了。金凤冷声道:“我不想他脏了我的眼。”随即又说:“我数到三,你松手,要是他还没穿好衣服,哪儿还没套上,就命人往哪儿砍。”
男人大叫:“公主啊”“一!”
“不要啊、公主”他慌急得扎不住衣服。
“二!”
“饶命啊,公主”
“三!”桃儿松手,那男人已经吓得几乎要尿裤子了,讨饶地扑倒在地上。
凤公主瞧了瞧床上那吓呆了的梅妃,然后又继续睥睨地俯视趴在地上膜拜求饶的男人。她没有生气,她的声音很平静。真正拥有权力的人不需要翻,她淡漠地下令
“来人。”
后头跟来的太监上前听令。
“把段太医拉下去斩了。”
段太医浑身一颤,眼泪直喷。“公主、饶奴才吧,公主啊”他爬过去仰望公主高高在上的表情。可怜兮兮地哀求:“公主,奴才知错,您放奴才一条生路吧!”
金凤俯视他,爽快道:“好吧。”
太医一喜,忙跪拜。“多谢公主,多谢公主!”但听公主转而向太监吩咐
“改成宫刑好了。”
爆刑?这下眼泪不只是喷,简直是“天女散花”了。“不要啊,公主求您啊,小的给您磕头,公主”呜呜命根子给切了还得了。
一本册子摔到他面前,他怔怔地抬头望住鲍主,望住她雪白脸庞,望住那对绝美的眼眸。
她俯视他,丰唇微噘,垂下眼,淡淡抛下话来。“明日,照着册子行事,本宫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段太医一听不用死了,欣喜若狂地忙抓过册子翻开看,眼一瞠,张大的嘴好久都合不上,半晌才找回了声音。
“这您这不等于杀了奴才么?”
凤公主听了,只是微笑。她很少笑,笑的时候往往不是因为开心,而是为那一份高高在上的权力,为那种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而笑。她才十六岁,就已经非常习惯尊贵的身分赋予她的权力和地位。她望着太医,止住了笑。“你一定得按着册子办事。”
“可是”不可能啊,真的不行啊,这会乱了整个皇宫,甚至得罪圣上,这他哪有那个胆?
“段太医,你没第二条路。”
“公主”他匍匐着跪至她足边,瞻仰那丝绸裙摆。仰望她年轻而娇贵的脸容。“奴才~才真的不行啊!”忽然他惊骇地住了口。因为公主的表情变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缓了眼眉,只是慢慢地凝起眼眸,那不悦的神情已经露了出来。这细微的动作已经吓坏他,他忙改口:“奴才尽力,奴才一定尽力!”他怕了,真的怕了。公主很少责罚他们,但谁都明了凤公主的脾气是不鸣则已,一鸣即惊人啊!他低下头根本没胆和那双严厉的眼睛对视。
顶上,那骄傲的声音放话。“桃儿,我们走。”
底下婢仆恭送她倨傲的背影。
“送凤公主!”
是夜,桃儿帮公主梳发。
整座皇城就只有桃儿和公主最亲,她已经听过了公主的打算,心底十分担心。
“毕竟那男子是个什么来历没人知道,公主,您跟他走太冒险了!”
金凤忽然像个孩子般,转身抱住大她三岁的桃儿。
桃儿停了梳发的动作,叹息一声,张臂轻轻环住鲍主纤瘦的身子。“公主?”
“我好怕”她只对桃儿吐露实话。“他不怕我。”所以她便怕起他来了。
桃儿轻轻拍着她的背。“还是算了?”
“不行!”金凤钻进桃儿心窝,桃儿一痒,格格地笑了。“公主公主”她笑着躲。半晌,金凤仰起脸来,她也在笑,可是她的眼睛里染着薄雾。桃儿一见到这表情心都融了。
“桃儿,我不想死。”她眼睛闪烁。“不,应该说我不怕死,我怕的是那种随时会丧命,那种病痛的折磨,那种阴影逼得我喘不过气。”她撒娇地倒进桃儿温暖的怀里,任由着桃儿帮她拂去脸颊上的发丝。
桃儿蹙眉,忧虑地俯视这可怜的小鲍主。
金凤仰望桃儿担忧的表情,她哀怨地道:“你是知道的,我一高兴,一口气冲上,就昏了;我一翻,心情一激,就厥了。有时伤心,这眼泪才刚掉出来,意识就跟着模糊我受够了,难道我这辈子都要这么行尸走肉、毫无情绪的活么?我睡不好、吃不好,常常病,天气一冷就病,天气一热又病;一病,人就犯糊涂,你看上回我病气了,还上了楼顶学鸟飞呢,再这样病下去,早晚我会受不了,干脆跳井自杀算了。”
“公主”桃儿忽然淌下泪,凤公主看见了,伸手触上那温热的泪珠。
“你最好,就只有你为我哭。”
桃儿拍拍公主面颊。“之前段太医不也为您喷了眼泪么?”她眼眸一闪,两人都笑了。
金凤心情稍稍回复,疲倦地合上眼。“我怎么知道,这一去,会不会是个陷阱?父皇有太多敌人,他也许是来杀我的。”
“那您还去?”
“如果他真是杀手,那他真的很行,让我丝毫感觉不出敌意。我想赌一赌,假如他真有本事治好我,这一个月可以换来我的重生。我愿意赌一赌,假若失败不,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不敢想,至坏的打算不就一死。
桃儿还是不放心。“公主,希望他真的能治好您。”那个男人看起来的确像是有本事的。桃儿似是想起了什么,柔声地像是在哄小孩子似地。“公主怎么知道太医和梅妃私通?”
“几年前一时兴起,躲开你们误闯入梅宫,发现太医行为鬼祟,跟着,才发现不寻常”
“你老早就知道了?”
金凤睁开眼。“嗯。”她眨眨眼盈盈地笑着,很有点儿天真、有点儿顽皮地。她不板起脸孔、卸下骄傲的防备时,是十分惹人怜爱的。
“你怎么都没说?”桃儿有些吃惊。
“父皇那么多个妃子,一个借太医玩,有什么关系?”她很理所当然地道。
桃儿笑了。“也对,要揭发出去,梅妃和太医要送命了。公主,你记得么?你还小的时候,梅妃常常来抱你去萋花苑玩呢,她可疼你呢!”
金凤没说话了,她又闭上了眼睛。她记得,所以小时候和梅妃最好,后来,有一天梅妃忽然要她去和父皇说说,把桂妃住的、在所有妃子中最豪华最宽敞的潇琴宫让给她,当时听了,望着梅妃那双贪婪的眼睛,忽然,就再也提不起劲喜欢这个人了。
纵使金凤常常病得糊涂,可她的心一点儿都不糊涂。或许是住在皇城这种地方是糊涂不得的,人人都想藉着权力往上爬,让金凤生着两颗心,两样性子。一个是傲慢任性,颐指气使;另一个只有在偶然的时候,她那脆弱的、渴望被保护的性情才会显现出来。
特别是面对桃儿,她最贴身、最忠心的女官。她躺在桃儿温暖的怀里,这世上还有哪儿比这温暖的怀抱更叫人欢快?
“我真想把你也带去”她幽幽叹了口气。“可我不行,母后定会起疑的。桃儿,这事万万不可让他人知晓,你要帮我瞒着。”
桃儿郑重地道:“放心,桃儿一个字也不说。”
一早,凤公主的死讯惊动皇城。
长命殿上,段太医跪在皇上及皇后前。“圣上,公主没死,只是只是剩了一口气。”
“朕为什么不能进去?”皇上阴郁地瞪住太医。
太医抖着身子。“禀皇上,这回凤公主情况危急,臣暂且用葯保住鲍主一丝命脉,并封住了公主元神。这种保命的功夫,最怕惊扰。暂且藉着葯性行走,让公主安睡,自行调匀声息,转危为安。此时,若擅自前往探视怕要惊扰她,那么公主恐怕就真的”
“段太医”皇后心急如焚。“什么时候才可以确定公主无恙?”
“一、一个月。”
“这么久?”皇后重重叹息。
皇上严厉地瞪视太医。“朕只剩下这唯一的女儿,公主要是没活过来,你就自个儿上吊谢罪吧!”
太医惶恐地直磕头。“圣上檄,臣一定尽力,臣一定尽力。”
“真是一群饭桶!”皇后眯起眼睛,恼怒道。“你底下医者无数,这些年,公主任你们医任你们治,可身子骨还是一样弱,白白受你们折腾,混帐!”
段太医又开始磕头了。“皇后檄檄”
“桃儿!”皇后转而询问跪在一旁的桃儿。“公主情形如何?”
桃儿不慌不忙谨慎回道:“禀皇后,公主今晨忽然心痛,昏厥过去,幸而太医及时赶来保住鲍主一丝脉息,公主吉人天相,相信可以平安度过,您且宽心,静候佳音。”
桃儿的话暂且安抚了皇后及圣上。他们虽然急,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地前往寝殿探望金凤。如果他们进了寝殿,就会发现凤公主非但没事,还无恙地坐在铜镜前,正专注地、仔细地将一整盘的红豆倒进一只黑色香囊内。她的表情很平静,心底却很焦虑。
她等着今晚他来。她不知他来了,是她命中的好运或是劫难?她很怕,金凤越怕的时候就越装作骄傲,还特地让桃儿将她用心的打扮过。
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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