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进来。”安德鲁迅速镇定了下来,飞快地向自己的车跑去。西撒紧紧地跟着他,小心地抱着艾轮钻进了后座。
安德鲁一秒钟都没有浪费,火速地发动了汽车。他们平稳而迅速地向医院疾驰而去。
西撒抱着艾轮。艾轮的头发湿漉漉的,不住地声吟。眼角渗出了恐惧而痛苦的泪。西撒把手放在艾轮的胸口上,轻轻地柔着,希望能让她呼吸得顺畅些。艾轮急速的心跳震动着他的手,西撒只感到他自己也开始窒息,心脏变得不是自己的了,肆无忌惮地、猛烈地跳着,仿佛要跳出胸膛。
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背上。西撒几乎难以反应过来——他哭了。无意识地,他念起了祷告词。
安德鲁看着西撒,镇定地说道:“西撒,别紧张,先打电话给医院,让他们做好准备!”
西撒恍然大悟,接过安德鲁递过来的电话,心急如焚地打了起来。
*****
安德鲁的车技很好。20分钟不到,他们就抵达了医院。接到电话,早已等候在门口的护士们迅速迎了上来。西撒虔诚地把艾轮平放在担架床上。护士们利落地推着艾轮向医院里跑去。西撒紧紧地跟在后面,他握住文化的手,焦急地说:“艾轮,别害怕,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迷迷糊糊中,艾轮听见了西撒的话。猛地,她想起了西撒昨天对她许下的承诺——“我在这里,没有什么好担心害怕的……”这句话曾经让她感动异常,但是,只是一天的功夫……
不知人哪里来的力量,艾轮用力把手怞了出来,她挣扎着,用力喊道:“你走开,你在这里,我生不出来!”
床被护士们推远了。西撒怔怔地站着,呆呆地看着消失着的艾轮。
*****
必须剖腹产。
林音紧张不停地咬指甲,一个劲地哺哺自语:“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出来?
西撒像个木头人般地站在手术室门外,呆呆地看着护士们的进进出出。他下意识地把手捂住自己的胸膛——心脏在掌心处突突地跳动着。很真实。可是,他却有了一种空虚的感觉。不由自主地,他想起了第一次通过B超,听到宝宝们心跳的感觉。那是一种很温暖很幸福的感觉。他想起了在宝宝们杂乱的心跳旁艾轮稳定的心跳,她的心跳和宝宝们不同,很沉稳也很安逸。听到艾轮的心跳,西撒会变得平静,每到这个时候,他就有了为人夫的自豪与骄傲。
这心跳的感觉是他的力量源泉、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
可是,现在,心跳的感觉离他远去了……他的心也空了。
一个小护士走了出来。林音赶紧迎了上去,“请问,怎么样了?”她躁着不纯熟的意大利语,焦急地问着。
“请你们耐心等等吧。”小护士的脸上风平浪静,看不出任何端倪。
林音气恼地看了西撒一眼。西撒知道,自己的岳母正在埋怨他。但是,他自己又何尝不在埋怨自己?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西撒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残忍地掏空了。
募地,远远传来的高昂的婴儿啼哭声。“生了!”林音跳了起来,满脸都是眼泪。
“生了!”西撒迟钝的大脑过了好半天,才弄清楚这个词的寒义。“啊……”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终于感到自己的心又在跳动了。
“可是,艾轮怎么样了?艾轮……”他低声呢啸着,身不由已地向手术室靠了过去。
一个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先生,你还不可以进去……”他看见西撒闷着头就要往里面闯,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西撒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他像梦游一般,继续向手术室走了过去。“艾轮,艾轮……”他低低地叫着,泪水模糊了眼睛。
“先生!”医生有力地搀扶住了他,“你的太太很好,母子平安!恭喜你,一下子做了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的爸爸……”
医生还说了些什么,西撒根本没有听进脑子里。他耳边萦绕着一个词——“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募地,他跪在了地上,像个小孩子一样,号陶大哭了起来。
*****
艾轮平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西撒静静地在门口站着,半晌,才轻轻走了进去,“艾轮我……”
艾轮倏地张开了眼睛,“你走开,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她的声音很干脆,也很冷淡。
“可是,艾轮,你必须听我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艾轮侧过身,面向着西撒。西撒看见她陡然转身向着自己,心花怒放了。“艾轮……”
“妈妈,我想看看孩子们……”艾轮的焦点不在西撒的身上、她专注地望着西撒身后的母亲,好像西撒根本就不曾在房间里存在过似的。
“艾轮,”林音微笑着,走了过来,“医生说,宝宝们要在暖房里待两三天——他们性子太急了,还没有完全足月。而你,还不能下地。”
“妈妈,那宝宝……”艾轮惊慌地欠起了身。
“放心、放心,我刚才看过他们了,健康极了。”林音赶紧稳住艾轮。
“真的?”
“真的,妈妈从来没有骗过你,不是吗?”
艾轮叹了一口气,“可是,我还是想看看他们。”
“我抱你去看,好吗?”西撒突然插嘴。
艾轮看也没有看他,冷冰冰地说:“你走开,你在这里,我很难受!”
西撒如行尸走肉般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寂寞得令人发狂。膝盖已经僵直了,几乎难以弯曲,但是他不觉得难受——所有的感官都随着艾轮没有感情的言语而关闭了。
不知不觉中,西撒来到了婴儿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婴儿房外已经没有了惊喜交加的父母们,西撒孤零零地站在玻璃窗外。
在此之前,西撒已经在护士的指示下知道了哪三个宝宝是他的孩子。但是,那时候,他根本一点心情都没有,他的心思只在艾轮的身上。他只觉得那三个皱巴巴的小孩子几乎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现在,在宁静的长廊上,隔着透明的玻璃窗,面对着一个个静静沉睡的婴儿们,西撒一眼就被自己的孩子们吸引住了。艾轮很能干,生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大儿子和二女儿是同卵双胞胎,最小的儿子是异卵。老大和老二现在正在静静地睡着,粉嘟嘟的脸上浮现出孩子特有的祥和模样。好像是营养都在他们身上似的,小三却不同。他特别的瘦小,黑黝黝的、皱巴巴的,简直就像一只小猴子。与其他安静的孩子不同,他很特别,没有被周围昏昏沉沉的氛围感染,刚刚张开没多久的眼睛滴溜溜的审视着这个未知的世界。
瞬间,西撒感到自己的脸颊上一爇。他哭了。当孩子们还在艾轮的肚子里的时候,他就确定,他们的孩子会很漂亮。但是,他没想到孩子们会漂亮得令他哭泣。现在,他只觉得,自己的孩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粉红色的老大和老二是最美丽的,就连小猴子一样的小三也是最漂亮的,一团云雾堵住了他的胸臆,他用力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襟,他感到自己的心在和孩子们一起跳动着,全家人有着一种特殊的脉动——这就是血缘关系。但是,这脉动中还缺少一颗——西撒又想起了那沉稳、宽广、温柔的心跳。
“噗、噗、噗……”
西撒不可遏抑地泪流满面。
*****
艾轮出院了。西撒静静地跟在她身后,回到了家。艾轮一言不发,径直走上卧室收拾东西。西撒急了,
“艾轮,你这是干什么?”
“我不住在这里了。我不想看到另外一个金发女郎。”艾轮门声闷气地说。
“艾轮,别使小性子好不好,你才刚出院,身体不好,又带着三个孩子……”
“所以我才要走。我不想让孩子们习惯你的存在。过两天,我会去找律师的……”
“不!”西撒霸道地抓住了艾轮的手腕。
艾轮用力甩开了,挑衅地望着西撒。在她睑上,西撒又看到了艾轮久违的任性和洒脱。他明白了,艾轮已经打定了主意。
西撒垂下了头,“你别走,我走。”
*****
西撒租下了一间小公寓,开始了单身汉的生活。乍眼看去,他的生活很规律:早上很早就起床了,然后去训练;晚上吃完饭就去睡觉。可是,西撒却经常失眠。多少个夜晚,他独自望着天花板,似睡非睡地熬了过去。艾轮没有食言,分居协议书早就搁在了他的信箱里。他像避毒蛇一般把那几张薄薄的纸深深地锁了起来。
虽然罗马队再次蝉联联赛冠军,全队上下为之雀跃;虽然世界杯即将开幕,所有的意大利国家队队员们跃跃欲试……但是西撒就是高兴不起来。没有人的时候,他总是在发呆:呆呆地想艾轮;想壮实的大儿子、健康的二女儿、瘦小的小儿子;有时候,他甚至思念起艾轮的母亲——林音。他用疯狂的进球来麻醉自己,可是,球进了,他呢?他依然徘徊在婚姻的大门外。
一个月过去了,明天.三个宝宝就要满月了,西撒魂不守舍,地抓着自己的手机,他好想打个电话去听听艾轮的声音。哪怕就是一个语气词也好,因为,他后天就要随国家队一同去封闭训练了。终于,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铃声响了,他屏住呼吸——
西撒正想放下手机,林音说话了:“西撒,是你?”西撒很愕然.半晌才明白过来,艾轮把家里的电话换成了来电显示型的。“啊……是我,艾太太,她……她好吗?”讷讷地.西撒终于开了口。“她还好,绳梯复原的很快,不过,一个人带三个孩子还是很吃力的,思仪、所以,她瘦了很多。”“那、那、那……”西撒说不下去了。胸臆间沉甸甸的。“西撒,明天是孩子们的满月,我们中国人很重视孩子们满月的,你……你回来看看八。”
“那她会不高兴的。”在这个月里,西撒经常在艾轮门前徘徊,就算是从窗户里看她们母子一眼,西撒也就满足了。可是.艾轮一发现西撒的影子,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窗帘拉上。
“你静静地来看看孩子们吧。我给你开门,她不知
推开了婴儿房的房门,西撒有些恍榴。几个月前,他还和艾轮一起叽叽喳喳、快快乐乐地忙着布置房间。现在,房间里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很熟悉;可是,又很陌生。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小房间有了小主人的模样。
孩子们睡了。西撒只看了一眼,就可以分辨出来,三个孩子谁是谁。长着满头卷发的老大睡眼惺松地望了他一眼,好奇地眨着眼睛,好像拿不住他是谁的样子;惟一的女儿出落得秀气多了,艾轮在她黝黑的胎发上绑了一个粉红色的蝴蝶结,此刻,美丽的小公主正在憨甜地睡着,雷打不动;小三依然是那么瘦、那么黑,干巴巴的,却又津力旺盛,他气恼地向西撒挥舞着小拳头,一点睡意都没有。
西撒“嗤”的一声,笑了。他挨个儿轻轻抚摸着孩子们的脸,老大和老二接受了他的抚摸,虽然有些不太情愿。可是小三却受不了,他挑战似的哇哇大哭了起来。西撒赶紧手忙脚乱地把他抱了起来,笨拙地在孩子耳边低吟:“宝宝乖乖,不哭、不哭……”孩子好像听惯了他的声音,渐渐停止了哭泣。然而,西撒却流泪了,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抱起自己的孩子。他把头埋在小儿子小小的胸膛上,儿子有力的心跳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激动。
“妈,你在这里吗?”艾轮恬美的声在随着开门声响了起来。
西撒怔住了,呆呆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艾轮。道的。就算是知道了,又怎么样,你是我请来的客人。”
西撒的喉头咬住了。
“西撒,”林音想了想,又说,“你老实告诉我,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给了一个解释吧。
西撒长叹一口气,无奈地说:“我实在没办法给你解释。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是,我就是不知道那天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着。西撒的心情紧张了起来,他试探着问了句:“你不相信我吗?”
“不,”林音笑了,“有时候,没有解释反而是最好的解释。”
西撒松了一口气,“谢谢你,妈妈。”他第一次称呼林音为“妈妈”。他越来越像中国人了。(全本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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