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认能够在没有向导的指引下独自走出沙漠,我也无所谓。”
苏挽没有错过罗胜眼底的狠厉,但是她相信郭海作为一个聪明人,不会让罗胜在这种时候使坏影响整个村子的利益。
郭海没表态,只是换了个位置将罗胜挡在后面,用那双大手紧紧勒住了绳子。
很多时候行动比语言更能说明一切。
郭海之所以对唐小如的生死置之不理,是因为唐小如不重要,而且他很乐意找机会给唐小如这种人一个教训。
可苏挽的意义不同。至少在安全出逃前,他不会允许苏挽出事。
苏挽看着罗胜瞬间落下的冷脸,心情愉悦地拉紧绳索,从漆黑的坑道口荡了下去。
四十米的距离并不长,如果顺利下落,整个过程不会超过五分钟。
唯一让人不安的,是那种凌空失重的压迫感,一荡又一荡,悬在半空中好像没有着落,又在碰触到岩壁时猛地一沉。
苏挽记不清身体与岩壁碰撞了多少次,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紧绷着,心跳也越来越快,最后腿劲儿一松,便软趴趴地坐倒在地。
脚踏实地的真实感让人莫名心安,苏挽解开绳索,来到坑道入口处舒缓心跳过速带来的不适感。
此时坑底包括她在内只有三个人。
唐小如躺在一边哼唧,有根叔尽职地替村民们照明,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苏挽,眼下正是甩掉村民的最好时机。
苏挽仰起头,看着岩壁上随着村民移动的灯光,心中举棋不定。
她忽然意识到,只凭自己一个人,想如此顺利的落到坑底,几乎是不可能的。
祥云虽然提供了庇护之所,却没有飞天遁地的能耐。
苏挽烦躁地揉了一把脸,头一次对扔下文峥和田艾珺产生了一丝悔意。如果此刻有他们在,即便束手束脚,也远比和这些贪婪自私的村民同行好得多。
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
苏挽定了定神,趁着村民吊在半空中,猛地转身朝坑道深处跑去。
去他娘的狗屁道义!
她既然舍弃了文峥,舍弃了文文,舍弃了田艾珺,凭什么还要为一群自私冷血的村民忍气吞声!
不顾身后传来的惊呼叫骂,苏挽拼尽全力一路狂奔,在坑道尽头的三个分岔道中选了右边的坑道躲了进去。
按照苏教授的说法,整个基地的坑道是四通八达的,不管走哪条路,最终都会找到焚化掩埋垃圾的地方。
即便她在此刻甩开村民,可他们只要一直走下去,就不会困死在坑道里,至于他们能不能在沙漠中活下去,那就与她无关了。
坑道里光线极暗,每隔上百米距离才会在头顶出现一盏小小的照明灯。
苏挽深一脚浅一脚的避开中央地带的铁轨,迎着越来越明显的腐臭味道跑了许久,确定身后不会有人跟上来,才慢慢停下脚步,找到一盏照明灯查看图纸。
持续的奔跑让苏挽有些气喘,为了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她在盯着图纸的时候也不忘竖起耳朵倾听四周的声音,以免再和某些突然冒出来的黑户碰面。
好在她这次的运气不错,随便挑的一条逃跑路线,也能错打错着地进入主坑道。
整个垃圾坑道一共有四条铁轨通向焚化口,两条铁轨通向掩埋口。现在苏挽的位置,正是在第三焚化坑道,只要一直走下去,就会进入焚化口。
有图纸帮忙,她还怕走不过那些村民吗。
苏挽得意地笑了笑,将图纸收好,为进入垃圾坑道做最后的准备。
想到将近两天没有回到祥云,苏挽先用本子简单写了一张留言条送进去,将目前的行程进度告知父母报平安,接着将背包里的相应物资填补齐全,戴上事先准备好的加厚口罩,握着太刀进入了垃圾坑道。
沿着轨道一路前行,坑道两旁逐渐出现了一些垃圾场常有的衍生物,颜色怪异的污水、蜿蜒蠕动的爬虫、黑黢黢的老鼠以及越来越多的垃圾杂物。
垃圾坑长年累月堆积下来的腐败恶臭和焚烧的焦臭味混在一起,让人连呼吸都觉得难受。
苏挽摸出一管薄荷油,抹在嘴皮上方,也只能将将压制住强烈作呕的感觉。
“没想到基地还有这么恶心的地方。”苏挽捂着口鼻,小心地绕过那些因为无人处理而堆放在坑道的垃圾袋,刻意加快了脚步。
半堵在坑道中的垃圾袋间突然传出了淅淅簌簌的声音。
苏挽微微停住脚步,循着声音往身后望去。
声音忽然间停了。
因为长时间行走在垃圾通道里,苏挽有些恶心头晕甚至还想呕吐,她明白这里的环境让她不舒服,可她从不会怀疑自己的耳朵。
她轻轻地往后退了几步,拇指抵在刀鞘边缘。
腐臭的气味持续扩散。
苏挽转过身,猛地向前跑去,身后静止的声音好像找到了源头,在发出噗地一声爆破音后,潮水般汹涌袭来。
刹那间,苏挽心头涌起了一股极其恐怖的预感,她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只是下意识地凭着趋吉避凶的本能一路狂奔。
沉重的喘息伴着踉跄的脚步声颠簸在脑海中,一声沉似一声,连着跳动的心脏一齐吊在嗓子眼,噎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直到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永无止尽的逃亡,苏挽在转身的一刻抽出了曾经沾满荤腥血肉的太刀。
只这一眼,苏挽便后悔了。
眼前的躯体,是一种怎样恐怖的存在,它甚至不能算的上是个人。
残缺的上半身蛇一样匍匐在地面,焦黑的躯干包裹着残缺的布条,微微扬起的半个脑袋粘连在胸口,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红色的肉丸子。
就是这颗红色的好似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出的肉丸子,正指挥着残躯,凭着感官刺激追在苏挽身后寸步不放。
苏挽眼看着肉丸子两侧,原本叫做耳洞的地方慢慢滴落的黄褐色粘液,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冒起一阵青烟。
她瞬间便凝固成一尊塑像,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肉丸子喉头发出一声轻微的模糊音,转动着躯干搜寻猎物。
淅淅簌簌……
躯干与地面的摩擦声从脚边蹭过。
苏挽死死咬住嘴角,抑制着抖动的牙根,将破腔而出的惊恐嘶嚎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