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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虎游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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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脚步,凝神倾耳,果然身后传来飒然破风之声,只闻身后有人呼唤道:“佟老师,欲往何处?”

    一条黑影疾掠而至,佟青松定睛望去,见是旧识泰山南天一鹤张紫陌,不禁一呆,道:“张老师不在泰山纳福,为何来至陇南。”

    张紫陌含笑抱拳道:“张某静极思动,行踪万里,藉览河山之胜,适在酒泉小儿外家盘桓返回,途中风闻泰州群雄毕集,故而顺道来此,不想遇上佟老师等二位。”说着目注了霍文翔一眼,道:“这位是何来历,佟老师可否为张某引见。”

    佟青松见张紫陌言词闪烁,巳知有诈,笑道:“老化子忘年之交黄老弟。”

    张紫陌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黄少侠,老朽失敬了。”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不敢。”

    张紫陌道:“佟老师意欲何往?”

    佟青松道:“丐帮门下不幸与百花老贼结怨,惨遭屠戮,侦得百花翁行踪在此一带现踪,意欲清结血债,张老师请速离开此是非之地,免遭横祸。”

    张紫陌哈哈大笑道:“佟老师,你也太小看张某了,身在江湖,何惧风波,你我本是道义之交,容张某稍助一臂之力如何?”

    霍文翔朗笑道:“佟老前辈,张老师自愿相助,何能拒人千里之外。”说时右臂疾伸而两指迅如电闪光石火朝张紫陌“期门”大穴点下。

    距离又近,出手雷奔,张紫陌只觉一麻,气血逆窜,眼前一花便昏花倒地。

    佟青松低喝道:“快走!”

    两人先后穿空拔起,落在高岗上隐去。

    风砂漫漫中现出两条人影如魅,在泰山一鹤张紫陌躯体前停住,摇首叹息一声,抓起张紫陌如飞离去。

    霍文翔、佟青松隐在高岗上,穷极目力辨识来人形象,霍文翔道:“其中一人似为钟离炎,晚辈欲意前往一探。”说时巳一晃而出,疾似流星暗随两条前行人影。

    只见两条人影如飞往西奔向一片祟崖巍岭中,霍文翔身形异常隐蔽,恐为人察觉。

    钟离炎抓着泰山一鹤张紫陌掠上一处高崖,向另一人问道:“令主是否在崖下?”

    “约定之处就在崖下深谷内,因百花老贼诱敌,不知令主是否已返。”说着右掌掷下一道绿色光球投向崖下。

    那片峭崖仅十余丈,崖下是一片狭长幽谷。

    只闻崖下响起苍老语声道:“钟离炎老师么?”

    霍文翔藏身在一块凹陷绪石旁丛草中,听出那苍老语声正是青袍老道。

    这时,钟离炎二人巳跃身泻落下崖,星斗闪烁下,只见青袍老道一闪而出,目睹钟离炎抓着张紫陌,诧道:“张紫陌是何人所伤?”

    钟离炎叹息一声道:“张紫陌奉命施行,追上佟老乞儿,佯装路经偶遇,不想为青衣小贼识破,猝施毒手将张老师点倒。”

    青袍老道目露威凌,咬牙切齿骂道:“老朽不杀这小贼难消心头之恨。”继而又急道:“如非百花老贼从中阻扰,岂能让此小贼逃出手外。”

    钟离炎道:“百花老贼人咧?”

    青袍老道鼻中冷哼一声道:“他不敢与老朽正面为敌,捉迷藏似地意欲老朽疲于奔命,以遂其声东击西之诡计,哼,老朽以不变应万变,看他怎奈我何!”

    钟离炎道:“属下之见不然,百花老贼似欲令主无法遁身,更掣肘令主图露武林之雄心壮志”

    青袍道人冷笑道:“他如不退出中原,老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忽闻远处送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逐鹿中原,谁胜谁负,尚未可知,狂言无益,老朽定不让你称心如意。”

    青袍老道大喝一声,双袖拂出一股狂飚循声击去,拙林撼谷,木折树断,轰隆哗啦一片,威势骇人之极。

    山谷远处顿起长笑,迂回飘荡,声如豹枭,令人不寒而栗。

    青袍老道眉宇间逼泛杀机,右手欲撤肩头“玉勾斜”与百花翁一拼。

    钟离炎忙道:“他暗我明,若中诡计,我等将穷于奔命矣。”

    “依你之见。”

    “施展金蝉脱壳之计,将百花老贼诱往恶鬼堡中,一面”底下已杳不可闻。

    霍文翔藏身崖上,只觉语音已杳,探身一闪而出,忽见面前人影疾晃,他情急生智,右掌疾伸如电,呼的一掌将此人送下崖去。

    那人惊呼中身形急坠下崖,只觉为人一把接住,耳闻青袍老道喝问,那人余悸犹存,答道:“崖上有百花老贼爪牙潜身,本门暗桩俱被点上死穴。”

    青袍老道与钟离炎神色一变,双双腾上崖去,山风啸掠送涛,哪有半个人影。

    钟离炎在青袍老道耳边密语数句,青袍老道喝道:“走!”

    两条身影穿空如电掠去,瞬眼杳失在夜色苍茫中。

    霍文翔藏身阴暗处见状忖道:“我道老贼何以疏忽崖上未设有暗桩,原来俱为百花老贼制命,如此看来百花老贼委实系铁少川辣手强敌,何不利用他们鹬蚌相争,缓和武林危机,徐图良机歼除铁少川永除祸害。”

    正默默思忖间,突闻不远草丛中送来一声阴森冷笑道:“朋友请现身出见。”

    霍文翔心神微震,一跃而出,只见百花翁与毒手魔什万钊及百花门下七人立在丈外远处。

    万钊两道慑人目光上下打量霍文翔不住,沉声道:“阁下是何来历?”

    霍文翔笑道:“在下武林末学,不求人知,青袍贼道已去,尊驾为何舍本求末,向在下无事生非。”

    万钊怒道:“阁下未免太狂妄无礼了,青袍贼道乃武林公敌,老朽意欲求教,怎说是无事生非。”

    霍文翔道:“好说,好说,青袍贼道真正来历及来踪去迹,谅尊驾较在下更为了若指掌,求教二字愧不敢当,奉劝尊驾等速速赶去,待贼道鸿飞杳杳,情势一变为他暗你明,更防不胜防了。”

    百花翁冷笑道:“他走不了。”

    霍文翔道:“这倒未必见得,须知老贼毒辣诡计,如非尚有顾忌,岂肯与百花老师干休。”

    “他顾忌什么?”

    “星河秘笈!”

    百花翁道:“听阁下口气,似知星河秘笈所在?”

    霍文翔朗声大笑道:“在下如知‘星河秘笈’下落,早就攫在手中,择一隐秘之处习成旷世绝学,扬威武林。”

    百花翁笑道:“阁下未服天龙丹,虽得星河秘笈亦是徒然。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百花老师既然知之,何不罢手回转西域,风闻老贼已向七杀恶判东方旭逼出天龙丹服下”

    语尚未了,百花翁接道:“这个老朽知道,老朽绝不让星河秘笈落在老贼手中,否则如虎添翼,今后武林惨遭荼毒,陷入水深火热中。”

    霍文翔道:“那么阁下已知星河秘笈下落了。”

    “在虞冰后人手中。”

    霍文翔大笑道:“百花老师错了,这星河秘笈老贼早自石林寒潭取得,不过其中缺少十三页,因而急于擒获虞冰后人,不过虞冰后人是否知情,尚不得而知。”

    百花翁向万钊投了一眼惊诧之色道:“阁下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霍文翔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老贼此去必逃往恶鬼堡中。”说着将恶鬼堡座落何处详细说出,继而微微-笑道:“百花老师倘欲湔雪断指之仇,良机稍纵即逝,不可坐失。”

    百花翁道:“阁下英明睿智,老朽意欲借重如何?”

    霍文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在下有要事,恕难从命了。”说着双拳略拱,身形一转即待离去。

    忽闻万钊一声厉喝道:“站住!”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你若妄念狭制在下,那就铸成大错了。”说时身形疾转,右掌迅如电光石火左右开弓挥去。

    “叭”“叭”两声脆响,毒手魔什万钊身手如此高的江湖名宿,竟然闪避不掉,两颊各挨了一个耳光。

    霍文翔出手极重,万钊大牙进落牙床,两眼直冒金星,怒极厉叫,右掌疾屏“雷音神功”五指猛弹而出。

    罡风疾射,火星乍从五指透射飞出,却不料霍文翔比他更快,左手指迅疾无比地一把扣在万钊右腕脉要穴上,笑道:“万老师你既不仁,莫怨在下无礼了。”五指疾滑,在万钊肘骨上一拧一送,施展“分筋错骨”手法将经络骨节错开。

    毒手魔什万钊成名数十年,毕生未曾罹受如此奇挫惨痛,只见他浑身颤抖,冷汗如雨,目光怨毒如焚。

    这不过一霎那间之事,百花翁警觉万钊不敌,已是过迟,目中吐出奇异光芒,沉声道:“阁下最好解开万老师禁制,不然悔之莫及。”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百花老师,你那迷魂慑心魔法对在下无所施逞,不如藏拙为妙。”

    百花翁闻言不禁冒上一缕奇寒,以目示意手下。

    七名百花手下身形倏地分开,按七星方位布阵。

    霍文翔早将那七人手中奇形兵刃瞧在眼中,非但淬有奇毒,而且制作特异,内蕴甚多歹毒暗器,他不待七人出手,先发制人,右臂飞挽肩头“射阳剑”

    龙吟过处,只见金飚流芒飞涌,剑簇如雨。

    剑式一发即收,七人由肩头延伸至右掌背各被剑锋划开了三尺长,深及分许口子,伤及经脉,鲜血溢出,手臂垂下,奇形兵刃在手指中滑脱坠地,面色惨白。

    百花翁大骇,他始料不及铁少川外尚有更辣手强敌,不禁面色一变。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你我无冤无仇,是以在下点到为止。”

    百花翁知此时不宜多树强敌,强抑着一腔怒火,道:“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

    霍文翔右臂一伸,两指疾弹,一缕指风向万钊肩上弹去,叮叮微响,万钊错骨复整,经脉虽尚未复,但痛楚却爽然若失。

    万钊怨毒眼神狠狠地望了霍文翔一眼,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霍文翔微微一笑,转身飘然走去,耳闻身后衣袂破风远去之声,知百花翁已去。

    蓦地——,弓弦微响自身后生起,霍文翔面色微变,疾旋转身,只见一双黑衣老叟立在丈外,一人手持一张铁弓,九支毒箭已然发射,疾如流星般袭来,射向胸腹九处重穴,强劲无经。

    持弓老叟狂笑道:“小辈纳命来吧!”

    岂料霍文翔不闪不避,九箭触及体上,如中败革,纷纷坠地。

    霍文翔欺身如电,一把抓住持弓老叟,左掌缘猛劈而下,卡嚓一声,老叟发出凄厉惨嗥,血光进射。

    一掌如剪,持弓老叟被生生劈成两半,五脏六腑翻溢腔外,鲜血流了满地,惨不忍睹。

    另一老叟屹立不闪,长长叹息一声道:“破云弩弓无坚不摧,虽有玄功护体亦所不免,少侠竟能无损毫发。”

    霍文翔道:“尊驾因何不逃。”

    老叟黯然一笑道:“老朽有弃暗投明之心,只恨未得其时,阁下谅系程南淮香主敬仰如神的那位少侠。”

    霍文翔微微一笑道:“尊驾是由恶鬼堡而来的么?”

    老叟道:“老朽郝遇春,昨日才奉命由恶鬼堡赶来。”

    霍文翔略一沉吟道:“老贼及钟离炎巳返恶鬼堡么?”

    “钟离炎巳回。”郝遇春答道:“令主方才与钟离炎计议,欲酿成武林巨变,命潜伏在各大门派中卧底奸细篡占,这样一来,武林风云变色,少侠及正派高手则疲于奔命了。”

    霍文翔冷笑道:“他如此倒行逆施,更速其毙。”

    郝遇春道:“少侠不可大意,老贼在黔灵山深谷内无意觅获一册武学秘笈‘洗髓经’,他若得喘息之机,必习成‘洗髓经’内武学,变本加厉,为害武林。”

    霍文翔道:“难得郝老师弃暗投明,为今之计,当为解救武林各大门派于倒悬,但不知老贼先往何处。”

    郝遇春略一沉吟道:“如郝某推测不差,老贼必先往青城,郝某已盗得卧底名册,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只是”

    霍文翔已知其意,道:“在下为郝老师易容解貌,除去身上恶毒禁制,免去郝老师之忧如何?”

    郝遇春大喜,一揖至地。

    雹史翔道:“郝老师少礼,你我本是侠义道人物,同舟相济,何谢之有。”说时已一闪而开,喝道:“走!”

    两条身影疾如流矢,一先一后向南关奔去。

    青城。

    五岳丈人天下幽,在灌县西南三十里,为道教名山。深邃,曲折,群峦滴翠,万树凝烟,人行其间,须眉尽碧,一片绿海。

    赤城阁外山花灿烂,姹紫嫣红,修篁绿翳中现出一个面色皙白,三增长须,气宇不俗的老者,飘洒慢步向赤城阁走去,

    突然,阁内掠出一灰衣道人稽首注目来人微笑道:“施主何往?”

    老者含笑道:“者朽锦州惠通镖局杨永肃,五十年前与贵掌门人毗邻而居,乃总角之交,三月前老朽护镖成都之便,特来拜望。”

    灰衣道人道:“原来是杨施主,贫道尝闻掌门人提及施主誉满白山黑水,钦慕不已,有道是:见面胜于闻名,今日得瞻仰丰采,实乃三生有幸,掌门人现在紫霞宫内,贫道领施主一往。”

    杨永肃抱拳笑道:“道长过奖,有劳带路了。”

    灰衣道人领着杨永肃转过赤城阁,望一片陡峭峻岭上奔去,岭上满植奇松古柏,间芒铁鳞巨杉,苍蔚滴翠,如同身入一片绿海中。

    紫霞宫在岭半,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规模宏伟,两人一至宫外,灰衣道人转面笑道:“施主请稍待,容贫道通禀。”说着往宫内走去。

    须臾——,宫内飘送入耳三声清磐,只见一须眉霜白,貌相清癯老道,率着一干背剑道众降阶相迎。

    掌门人面现笑容道:“杨老弟,数十载天涯睽隔,鱼雁久疏,但总角同窗,共嬉情景,依然在目,你我粟碌半生,一事无成,回想前情,不胜感慨,难得老弟枉驾,你我共话永书,快慰生平。”说着一一为杨永肃引见身后弟子。

    略事寒喧后,青城掌门与杨永肃把臂同行步入宫内分宾主落座。

    杨永肃绝口不提武林之事,话论故园儿时趣事,相与拊掌大笑不止。

    一俗一道共话生平事,四个青城弟子侍立殿角不离,目光注视在杨永肃身上。

    青城掌门人吩咐准备一席素筵接风,杨永肃谈论惠通镖局生涯时,素筵巳然摆上。

    杨永肃趁着与青城掌门让座时,偷递了一纸卷塞在青城掌门人手中。

    青城掌门人暗感一怔,面色镇静如恒。

    筵饮中途,宫外忽随风飘送入来一声清啸,回应不绝,青城掌门人面色一变,只见宫外踉跄奔来一个满身血污的中年道人禀道:“本山有强敌侵袭,匪徒已向玉笏峰掌门人居处掠去。”

    掌门人道:“来人是何来历?”

    “只说奉了金面令主之命而来,要见掌门人,三师兄与匪徒言语冲突,为匪徒点了穴道,口喷逆血昏倒。”

    青城掌门人向杨永肃道:“老弟请稍待,贫道去去就来。”说着,大袖一挥,命群道分作五拨朝玉笏峰阻截强敌后,身如电射穿出紫霞宫外。

    群道纷纷鱼贯掠出。

    青城掌门人身法奇快,片刻时分已甩开了门下,藏在隐秘处,详阅杨永肃递与他的纸卷。

    纸卷展开,现出五粒碧绿药丸,纸上密密麻麻字迹,他详阅了一遍,已知就理,将药丸收置囊中,振臂跃登玉笏峰。

    峰上上清官已冒出浓烟火光,守宫道众横七竖八躺在宫外土坪上,贼人已去,离时留下警言明晚再来,劝令青城臣伏金面令主,否则玉石皆焚,鸡犬不留。

    青墟掌门人激动愤怒,命群道扑灭火头,自己将被点倒道众一一解开。

    他立在坪外,目凝着万峰云海叹息一声,面色凝重无比,似无限忧虑。

    身后忽走来青城曹宿三元子道:“掌门师兄,看来本门难免遭受屠戮,诸大门派自顾不暇,尤其昆仑峨嵋两派掌门至尊被掳囚在大凉,后虽被救出,但已是惊弓之鸟,力不能自保,何能顾及他人瓦上霜,不如虚与委蛇,俟机而动。”

    青城掌门人两道霜眉一皱,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屈身事贼,本座何颜面见历代掌门上天之灵,师弟,本座自有道理,你传本座之命,本门三代弟子在紫霞宫待命。”说着身已向山下走去。

    暮瞑渐合,野鸟啼林。

    紫霞宫响起悠亮的钟声,青城道众雁翅般列队肃立在宫外,只见青城掌门人率着四名道童,面色沉肃步出宫外石阶上。

    两名道童捧着一只苍色水钵放在石阶上,内贮清泉,道众均感愕然,不知掌门人此举何用,不禁面面相觑,大为困感。

    青城掌门人徐徐启齿道:“金面老贼为害武林已久,正义之士无不恨之入骨,除之而后快,本门力自约束,不准卷入江湖是非中,岂料还是不能置身事外,青城久为名门大派,怎甘辱身事贼,是以本座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话声略略一顿,面色沉肃接道:“十五代掌门人遗下一册‘风雷剑谱’,威力至大,可挽本门危亡。”说着在腰带解下一具朱红小葫芦,倾出五颗碧绿药丸投入道童水钵中融化,微微一笑道:“此药乃十五代掌门人遍历名山大泽,采集灵药炼制,功能换骨洗髓,可速成‘风雷剑法’。”

    言毕,命道童双杯在钵中舀水,挨次命道众鱼贯走近钵前饮用。

    道众闻言欣然于色,一一步内钵前饮服,只觉清香入鼻,香甜可口。

    约莫半顿时候过去,分服已毕。

    青城掌门人道:“现在每人调息行功,循周天运行,真气逼冲十二重楼,能冲破任督二脉更佳,这端视各人修为不同。”

    道众随即高宣了一声“无量寿佛”盘膝坐下,闭目行功。

    半晌,青城掌门人重重咳了一声。

    声虽不大,但传入道众耳中,无异晴天霹雳,不由自主睁开眼来。

    抬目望去,只见殿廊上插着十几支火炬,照耀如同白昼,掌门人面寒如水,目中泛出森森杀机。

    只听掌门人沉声道:“三清教下戒打诳盲,方才本座欺骗了你们。”

    道众闻言均目露惊容,茫然不解。

    掌门人冷冷一笑道:“本座不料门下尚有叛徒,与金面老贼暗中勾结,意欲颠覆篡占,使青城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方才药丸服后,药性渐渐发作,神智慢慢昏迷,自动道出隐秘,如此才可查出潜伏在本门内卧底奸细。”

    俗语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道众闻言多半处之泰然,但心怀鬼胎之辈却脊骨上直冒寒气,眼神闪烁转动。

    青城掌门人重重击掌一下,一个中年道人忽仰身倒地,口吐呓语,述叙自身童年经历,颠沛流离,受尽坎坷,因此看破红尘,披发入山修道,娓娓详尽。

    蓦地。

    道众中扑出五人,疾如电射挥剑向青城掌门人劈去。

    掌门人不躲不避,五剑堪近身前,突然身后涌现一片剑影,流芒暴射。

    袭来五道猝然不料,各个惨嗥了一声,身形坠地,均为犀利剑锋划断了腕臂经络,鲜血涔涔溢出,面如死灰。

    只见掌门人身后转出一青衫中年面目森冷文士,缓缓收剑入鞘。

    掌门人淡淡一笑道:“本座不究既往,你等若还有与金面老贼沆瀣一气者,速速自承,本座予汝等‘自新之路’。”

    忽闻西南方向深山中腾起一声清啸,青衣中年文士神色微变,道:“老贼行踪已现,掌门人只约束弟子不可多事,在下赶去迎敌,驱逐老贼转回巢穴。”

    说时宫内突闪出杨永肃与中年文士跺地腾空,去势如电,眨眼即杳。

    距紫霞宫西南,数里外凝翠谷聚着青袍老道及七杀恶判东方旭等群邪。

    青袍老道目露诧容向玉峰真人道:“时刻已过,怎么三元子尚未到来,莫非此事外泄不成。”

    玉峰真人答道:“其中必有蹊跷,若真个走漏讯息,良谋巧计付之流水了。”

    青袍老道冷笑道:“纵使走漏,青城与我等为敌,无异以卵敌石。”

    话音甫落,崖上突传来阴恻恻冷笑道:“只怕未必。”接着崖上腾起一声清啸,声如龙吟,随风播散开去。

    青袍老道厉喝道:“尊驾是谁?”

    崖上忽现出两条人影电泻疾落,青袍老道看清两人,见是南儒司空陵北丐佟青松,不禁目露杀机,狂笑道:“凭你这穷酸化子也敢与老朽作对?”

    司空陵微笑道:“随你易容如何奇妙,也逃不过我这穷酸两只锐利双目,你认为诈死之策,便可掩尽天下人眼目,哼,骗不了我穷酸。”

    佟青松笑道:“穷酸,他就骨头烧成了灰,老化子也认得出来。”

    两人一吹一唱,将青袍老道激怒得面如火赤,须发根根倒竖,狞笑道:“二位居然认出老朽来历,委实难得之极,不妨说说看。”

    司空陵朗笑道:“铁少川,穷酸如不认出是你,也不会千里奔波,追踪用来。”

    青袍老道面色大变,右腕向肩头一拍,一道寒虹离肩挥向司空陵。

    出手奇快,部位又准,生似脱手飞出,寒气森冽如割。

    南儒司空陵早自有防,迅自移形换位飘闪开去。

    但铁少川剑势太快,纵然司空陵及时飘闪,依然将青衫下幅割裂,似蝴蝶翩飞落在丈外。

    司空陵暗惊道:“好快的剑法。”

    佛面人屠剑势挥出,如同附骨之蛆般接踪袭去,绝不容司空陵有还手之机,只见流芒电奔,寒星飞洒,朵朵袭向司空陵十三处要害重穴。

    此丐佟青松见状暗惊道:“此贼果非易与之辈,若不联臂出手,只怕南儒北丐一生英名俱皆丧生凝翠谷内。”心念一起,右掌疾弧,大喝一声,劈空掌力一招“五丁开山”猛攻佛面人屠铁少川胸后。

    狂飚如柱,力逾万钧。

    逼得佛面人屠铁少川不得不自救要紧,猛撤玉勾斜,旋身一招“玉龙腾飞”横卷佟青松。

    玉勾斜本是武林奇珍,芒信伸延三尺,切金断玉,无坚不摧,佟青松武功再高,却也不敢强接“玉勾斜”锋芒,身形一塌,仰身贴地倒窜开去。

    一塌之际,扬手甩出九只白虎钉,分上中下打来,手法奇诡,后发先至,自动变换方位,防不胜防。

    佛面人屠铁少川鼻中冷哼一声“玉勾斜”抡出一片寒光,叮叮当当,将九只白虎钉磕落。

    此时南儒司空陵已自袭至,双双施展重手法袭出,掌力如山。

    北丐南儒本与佛面人屠铁少川乃齐名人物,但铁少川深藏不露,敛束锋芒,看似功力不相上下,其实高出太多,如今又得玉勾斜之助,显然相形见拙。

    十数回合之下,北丐南儒为一片寒飚罩没。

    玉峰真人一旁见状,恶念陡生,暗道:“何不趁机将南儒北丐除去,永灭后患。”

    左腕暗探入怀,扣着一把子午闷心钉,蓄势待发。

    突感一缕冷风触及腕脉要穴,飞麻逆袭,五指不由自主地一松,子午闷心钉洒落在尘埃。

    玉峰真人不禁心神大震,转面望去,只觉一个面目森冷的中年文士,炯炯逼注着自己。

    突然,南儒北丐同声闷哼,青袍老道哈哈狂笑,那中年文士面色一变,一式鱼鸢入水挥剑疾劈,只见一道惊天长虹投入玉勾斜寒飚电漩中。

    一串金铁交鸣撞击声响,双剑猛撤,青袍老道一眼发现中年文士手中黄澄澄长剑,不禁面色森厉,狞喝道:“原来是你!”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不错,正是在下,不过你凶心未曾稍戢,反而变本加利,你今日便是自食其果之时。”

    南儒北丐两人肩头各被玉勾斜刺穿了一孔,鲜血汩汩而出。

    青袍老道冷笑道:“狂言不惭,就凭你一人也敢在老夫面前狂妄么?”

    中年文士道:“这四外高手密布如云,尤其青城举山之众正虎视眈眈,本山已是天罗地网,纵然你臂生两翼,也难飞出。”

    佛面人屠铁少山知所说并非危言恫吓,眼珠一转,右手疾如电光石火抓出,诡奥无比一把扣住北丐佟青松“曲池”穴上,阴险一笑道:“老夫并非欲取老化子性命,只烦相送至山外,让老夫等安然离去才予释放。”

    佟青松面泛坚毅之色,大喝道:“老化子行年七十,死不为夭,老弟只管出手,无须投鼠忌器。”

    中年文士正是霍文翔,暗惊老贼真个辣手无比,踌躇之际,铁少川已自大喝了声:“走!”

    率领群邪疾逾飘风而去。

    霍文翔愤怒已极,急急赶去。

    这谷中四外果然布下了甚多伏桩,但目睹铁少川扣着北丐佟青松,不敢轻举妄动,眼睁睁让他离去。

    霍文翔仗剑追出山外,施展绝世轻功,远远望去,只见佛面人屠铁少川已停住,转面笑道:“尊驾如不惧佟化子丧失性命,则不防追踪。”

    霍文翔冷笑道:“以阁下这等旷绝身手,何惧在下追踪,挟制勒索,有失英雄行径。”

    青袍老道哈哈大笑道:“尊驾睿智过人,老夫最近连连受挫,如料不错,均是尊驾所为。”

    霍文翔道:“如此说来,阁下应视在下为强仇大敌,何不放手一拼,强存弱亡,一了武林恩怨!”

    青袍老道笑道:“今日若论胜负未免太早,老夫虽未能胜你,但你却未必能胜老夫,老夫从不欲以武胜人,而主不战屈人之兵,期以不远,尊驾终必臣伏老夫麾下,永随效力。”

    霍文翔冷笑道:“大言不惭!”

    青袍老道哈哈狂笑道:“若尊驾不惧佟化子生死,则不妨出手,何况老夫手中尚有其他人质。”

    霍文翔不禁一怔,道:“什么人质?”

    青袍老道面露险恶笑容道:“老夫先不言明,所有人质老夫决礼遇有加,不损毫发,但一月为期,望尊驾将虞冰后人送至米仓山黄叶谷中,佟老化子及其他人质概予释放。”

    霍文翔偷觑了佟青松一眼,只见佟青松已被点了昏穴,暗道:“他必逃向恶鬼堡,自己已在堡内布有眼目,此时动手一拼未必制胜,万一自己露出星河绝学,被他看出,一击不中再想擒他非易了!”

    心头默念之际,青袍老道认为霍文翔投鼠忌器,狡计得售,不由嘴角泛起一丝笑容道:“老夫原非好杀之人,怎奈你等逼人太甚,处处与老夫为敌,奉劝尊驾转告这隐伏四外的江湖豪雄,不可再追踪老夫,免杀戮无辜。”

    霍文翔冷笑道:“在下只独自一人,何况虞冰后人与在下风马牛不相涉,这话徒费唇舌。”

    青袍老道以目示意七杀恶判东方旭一眼。

    七杀恶判东方旭忽横向一跃,势如流星闪电,右掌呼地劈向草业中。

    草中伏有正派人物,见东方旭来掌凌厉恶毒,急忙横飘开去,但七杀恶判东方旭认位奇准,恰巧击中前胸,狂嗥一声,胸骨断裂,内腑尽糜,口喷黑血而死。

    青袍老道冷冷说道:“尊驾只要应允送虞冰后人去黄叶谷,老夫绝不枉杀无辜,否则尊驾自身也必难保。”

    霍文翔大怒,嗖的一剑向东方旭而去,金虹吐信,幻出三朵砖大金星,袭向三处要穴,隐带风雷之声,凌厉奇诡已极。

    青袍老道不禁大骇,暗道:“此人诚系心腹大害,如不除去,寝食难安。”

    但两人彼此各有畏忌,若一击不中,后患有增无减,是以算计逐步为营,逼使对方走上绝路。

    七杀恶判东方旭乍觉寒虹凌厉,迅疾蹲身一跃横冲拔起,身法奇诡之极,但依然避不开剑势,嘶的一声,左股为锋芒割开,鲜血溢射。

    青袍老道及时玉勾斜一挥,白蛇吐信,一道寒虹狂吐击向霍文翔手中长剑而去。

    “叮”的一声,双剑交击,迸出一串火星。

    一剑之力,不啻万钧,两人各自疾飘开七尺,气血微震,青袍老道呵呵笑道:“老朽还有要事待办,无暇与尊驾多事纠缠,尊驾若定欲与老朽为敌,老朽定在前途恭候尊驾就是。”说着举剑一挥,率众疾奔而去,瞬即杳失在夜色沉沉中。

    霍文翔凝立原处,夜风振荡衣袂,似跌入沉思内。

    不远处忽传来司空陵语声道:“少侠为何不追踪。”一条身影,迅若惊鸿般一闪而出,现出南儒司空陵。

    霍文翔淡淡一笑道:“依在下所料,老贼目前不致杀害佟老前辈,此时穷追不舍,正好落入老贼圈套,我等无异自投罗网,不如虚虚实实,令老贼心生暗鬼,要知老贼为心术阴险之人,必自多疑,在下何不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使之自乱步骤,不攻自破。”

    司空陵道:“计将安出?”

    霍文翔道:“在下已约定两人赶来此处,如无周折,谅不久即将到来!”说时星光闪烁下,远处忽现出一条身影疾如流星掠至。

    司空陵道:“蓝老儿赶来了。”

    来者果是塞外人魔蓝景辉,扮作一身穷学究模样,身形甫定,即道:“老贼往南走向虎溪寺中而去,行程未见匆促,似蕴有异谋。”

    霍文翔笑道:“他无非欲我等追踪,一一生擒活捉。”

    蓝景辉道:“不错,老贼心中畏忌最深者,仅老弟一人,若我等被擒,老弟必投鼠忌器,不敢与之为敌。”说着语声略顿,又接道:“栗雷已布有眼线,不让老贼形迹杳失,但老弟当断不断,恐铸成大错。”

    霍文翔黯然苦笑道:“恩师付托之重,秦老前辈满门惨死,仇深似海,在下如不慎重行事,一死虽轻如鸿毛,但武林难免陷入水深火热则百死莫赎矣。”

    夜空中忽生起一串鸽翼振铃之声,霍文翔忙扬手挥空,掷起一点黄色飞星。

    一只灰鸽自云霄疾泻降落霜文翔肩头,霍文翔急忙自鸽足上解下一支信管任鸽冲霄飞回。

    霍文翔就在星光下详阅信函,面上不禁泛起欣悦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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