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后世的眼光看,杨一清不是理想主义者,而是现实主义者。
杨一清从不拘泥于儒家正人君子那一套。该下狠手时他比谁都狠。该搞阴谋诡计时,他比谁都奸诈可怖。
安化王书房内。
常风、张永、杨一清围坐在书案前。
常风道:“咱们三人当中,杨先生是书法高手,擅长临摹。诛瑾之事.笔便是刀。还请杨先生操刀。”
说完常风打开了一个匣子。匣子内有二十多封奏疏。这些都是通政司存档的奏疏。每一封都来自于刘瑾和他的党羽骨干。
常风道:“请杨先生模仿这些人的笔迹,假造他们写给安化王的勾结谋反书信。”
说完常风将二十多封奏疏递给杨一清。
杨一清伸手去接,常风似乎反悔了,他将奏疏向后一缩,抽出了张彩的那一封。
杨一清问:“你要放过张彩?”
常风道:“张彩是刘瑾党羽中最有贤名者。刘瑾做下的许多恶事,都由他冒死纠正。就放他一马吧。”
说完常风这才将奏疏全部递给了杨一清。
杨一清跟张永翻看奏疏。
杨一清大惑不解:“八虎之中,除了刘瑾就只有谷大用在你的栽赃名单中?”
常风微微颔首:“魏彬、丘聚、马永成等人若亦在咱们的栽赃名单中。则皇上断乎不会认同刘瑾谋反。”
杨一清问:“为何?”
常风道:“内宦是皇上压制文官的工具。咱们若说八虎中有七虎‘参与谋反’。皇上是不会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在船上的刘瑾便能跟着保全性命。”
“故而,我的意思是,八虎留六虎。六虎今后以张公公这位正直贤宦为首。”
“宦官专权固然可恶,文官专权亦不可取。只有让内、外朝相互制衡,方为上策。”
杨一清微微颔首:“嗯,明白了。”
张永也有些不解:“栽赃名单里为何有张采的名字却没有钱宁、石文义的名字?他俩都背叛过你。”
常风道:“不。张采才是真正的背叛了我。钱宁和石文义最多属于随大流。刘瑾权倾朝野,他们若不依附,下场便是死。”
“再说,这里面还有钱能老公公、石文忠老都督的面子在。”
杨一清道:“好。我先伪造,哦不,仿写焦芳、刘宇、刘玑三人的谋反信。伱们二人去找安化王吧。”
常风和张永出得书房。来到了关押安化王的房间。
仇钺很是细心。为防安化王自尽,房间中无任何桌椅陈设。墙上附了棉被,以防安化王撞墙。
他还给安化王的嘴上戴了个改进版的“马笼套”,以防他咬舌自尽。
常风见状大惊:“啊呀!殿下虽谋反,但毕竟还是太祖血脉。仇钺怎么能如此侮辱殿下?”
说完常风将安化王嘴上的马笼套摘下。
安化王问:“你是何人?”
常风道:“在下东厂常风。这位是东厂张督公。”
安化王笑道:“正德小儿还真是看重我啊!派来了原先锦衣卫的常屠夫来押解我进京。”
常风道:“对,皇上命我伺候殿下进京。这一路上我会好好照应殿下。”
安化王冷笑一声:“自古成王败寇。进了京不就是个凌迟处死嘛?我不后悔!”
“洪武朝时,大家都是小宗。燕王、庆王皆是攘夷塞王。凭什么燕王一系能够通过造反夺大宗,坐拥天下。庆王一系却只能待在鸟不拉屎的西北吃沙喝风?”
常风伸出了大拇指:“殿下敢做敢当,真英雄也!”
安化王却道:“不。我不算英雄。仇钺才是真英雄!我处心积虑,拉起了六万人的讨贼军,最终却败在了他和区区百名家仆手上。”
“仇钺,名将也!简直就是小号的霍去病。”
显然安化王很尊重他的对手,输得心服口服。
常风道:“按照规矩,我得对殿下进行审问。”
安化王道:“请便。”
常风问:“殿下为何造反?”
安化王道:“一因看不惯燕王一系坐拥天下。二因奸宦刘瑾口含天宪,把持朝纲。乱了太祖所定太监不得干政的祖制。坏了我朱明江山。”
常风微微摇头:“不对吧。”
安化王问:“怎么不对?”
就在此时,常风等人突然听到了女人的惨叫声和男人的淫笑声。
常风道:“仇钺手下这帮家奴能打仗,但管不住裤裆里的那玩意儿。平叛钦差都到了,他们还强辱王府女眷。简直就是一群无法无天的野驴。”
“殿下,据我所知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与林妃,徐侧妃情深似海。”
“殿下可知靖康之耻后,宋氏后妃公主落在金人之手有何下场?”
安化王眉头紧蹙:“你什么意思?”
常风侃侃而谈:“金人建了一座浣衣院,其实就是军女支馆。将宗室女子发至浣衣院为妓。就连赵构的母亲韦太后亦在其中。”
“金人还派史官进入浣衣院,故意将四十岁的韦太后接客过程写入史书,侮辱大宋。”
“金史中载,韦太后一日接客一百零五人。被金人活活玩弄致死。”
安化王歇斯底里的怒吼:“你为何要说这些?”
常风道:“按照明律,藩王谋反要凌迟处死。啊,当然,若谋反成功另当别论。”
“藩王府女眷,一律罚为奴、妓。朝廷恐怕会将殿下的女人们罚给边军将士为奴。”
“那群如狼似虎的边军将士您久在塞上,应该比我了解他们。他们就是一群色痨。”
“林妃、徐侧妃,还有三十多位侧妃、选侍,三位郡主今后的遭遇,恐怕跟靖康之耻后的宋室女子一样悲惨。”
安化王不蠢,常风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明白了过来:“你要跟我做交易?”
常风点头:“嗯。贱内是张太后的义姐,夏皇后的义母。她在皇上跟前还算有几分面子。”
“我可以让她求皇上,保全安化王府的女眷。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安化王道:“别脱了裤子放屁了。说吧,什么条件?”
常风道:“并不是刘瑾逼反了殿下。而是刘瑾与殿下里应外合,一同谋反!”
安化王一愣:“你要利用我栽赃刘瑾?”
常风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正是如此。除掉刘瑾不也是殿下您的心愿嘛?”
“您是必死无疑的。何不在临死前,拉上您想杀的人当垫背?顺便还能保全王府的女眷。何乐而不为?”
安化王沉默不言。盏茶功夫后才开口:“好吧。就如你所说.刘瑾与我里应外合。”
常风点头:“殿下不愧是太祖血脉,果然识时务。接下来我教您一番说辞,是您跟刘瑾勾结谋反的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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