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起,我便习惯性地往先生住的院子走去,一到院子,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了人,凉凉的雪花钻进我的脖子里,我看着崭新的窗台上,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推开门一看,连床上的褥子都铺的整整齐齐,就像先生从来没有在这里住过一般。
青螺在我身后小心翼翼道,“七姑姑,二爷一大早就走了,他说不要吵醒你睡觉,还踏着晨曦呢,马车搬了好几箱东西走……”
她的话音还没有落下,我便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就像那个晚上的梦一样,我突然觉得,这一诀别,一定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提着裙子便往外跑去,一路上撞翻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只是想着,能够再见先生一面就好了。
我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府门外面的时候,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的,却见了天随风正站在府门边,倚着一匹马望着远方出神。他听见后面的脚步声,便转头看着我,道,“起了?”
没时间跟他废话。我一门心思地往街上跑,天随风却在后面道,“你是要去追印楼么?他是寅时出发的,现在估计已经到了城门外边外边了。”
我的脚步一顿,转过头看着他,恨声道,“你想怎么样?连先生走都不告诉我,现在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告诉我还有什么用?”
他沐浴在初晨微醺的阳光里面,表情淡漠自然,“他又不是你的谁,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是少了一个关心你的人罢了,你急什么?”
我鼻子一酸,几乎哽咽出来,我上前一步,仰着头看着他,道,“你就是这么想的么?亏得昨夜先生还跟我说,你也是关心我的,你便是这样关心我的么?是,我是不愿意与先生成婚,但是,他在我的心中,一样重要,没有人能取代那样。”
我一字一顿地,指着心,咬牙切齿着。
他轻声一笑,我却再也看不惯他这笑容,上前抢过他的马鞭,翻身便上了马,朝城门方向奔去。
身后传来他沉重的叹息声,就像一道封印,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让我有那么一瞬的不能呼吸。
我摇摇晃晃地骑着马往前跑着,街上的行人躲闪不及,皆往旁边奔走,我却顾不上那么多,只想着,快一点,能再快一点,就能再见先生一眼了。不知不觉,将先生的笑容刻在脑海间,就像一树盛开的花,美好而温暖。
我一心想往城门走去,却没想从旁边的小巷里冷不丁地窜出一辆马车,我躲闪不及,被马车掀翻在地。
马车的车帘被微微掀起,露出一只洁白素净的小手。
我吃痛,正想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继续走,却听见里面有一个急促的声音道,“浅婈,发生什么事情了?”声音急促,却掩盖不住本身的柔美。我一愣,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就在我愣神地这段时间,车帘掀开,露出一张粉面芙蓉,未着丝毫装束,显得清切优雅。
“小七?”
女子错愕地看着我,我逆着光看着她,竟然是慕蝶,那个我在拍卖场上曾经见到过的女子。
“慕蝶?”
她急急惶惶地跳下马车,道,“你这是干嘛去?”
干嘛去?我也不知晓啊。我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去找人吧。”
她的目光盯着远方,道,“我也是去找人。小七,今日能够再相聚,着实出乎我的意料,不过现在我没有时间跟你说了,希望下次,还能再相聚吧。”
她张开怀抱揽着我,道,“小七,珍重。”
说罢,她爬上了马车,马车前面的唤作浅婈的丫鬟驾了马车便往城门方向驶去。我呆呆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良久,我还以为自己只是在做梦,梦见了一些在生命中觉得一辈子都不可能遇见的人,梦见了一些在生命中失去的最宝贵的人。
良久,我才回过神,却见地上掉落了一只瓷白的狐狸面具。初晨的阳光浅浅柔柔地洒在狐狸面具上,折射出一种神奇的光芒,浅浅萦绕着一圈奶白色的光晕,让这狐狸面具显得梦幻不自然。
我走过去,将它握在手里,有点像当初握在战乱之中遗失的那一只,却又不像。
鬼使神差的,我将面具收好,然后策着马,一路疾驰。
没有方向,没有距离,没有目标。
我策着马,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就像那一次先生在我熟睡的时候溜走一样,这次先生也是。他说,不愿见到你眼中的不舍,所以才在你看不见的时候远走。
可是,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在我看不见的时候离去,只会让我在醒来的时候,更加怅然若失,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