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荒冷笑一声,向着不知所措望向他的众小妖挥了挥手,小妖们见他示意,便一哄而散。
小青神色戒备地凝向斩荒,法海忽地吐出一口血来,已然闭眼晕了过去。
小青立马转身跪在法海面前,轻托起他的头,另一只手抚上他腹部最重的那道剑伤,却见法海面上神情痛楚,伤口犹如火烧,鲜血汹涌而出,她所扶部位也现出了灼痕……
小青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急急收手,痛惜道:“……对不起,你可还好?撑得住吗?法海!法海!”眼见法海毫无动静,小青又转向斩荒怒吼,“你快替他止住血,快呀!”
斩荒神色冷漠:“我从不救人,只救妖,我带你前来,也不是让你救他的……”
小青自然明白,他带她来,就是为了分散法海的注意力,就是为了在她面前重伤法海……怒道:“你这个混蛋,你为何要将我身边之人,一个个逼上绝路!”
斩荒不满神色渐起,寒声道:“你随我回去……”
随后便有手下小妖去拉扯小青,小青被逼无奈,只得匆匆挣脱之余,放出了一道传音符。
斩荒见状不仅没有反对,反而笑得淡然:“你已经传了讯,自然会有人救他。”说罢,一把抓过小青,施诀离开。
回到府邸,斩荒命手下之人将一直在奋力挣扎的小青拖回房中好生看管。
逆云迎上来,还未出口相问,斩荒便点了点头,方才因小青挣扎而略显疲惫的神色,也出现了一丝阴谋得逞的愉悦。
逆云的兴奋之色便更是明显:“我这便去给饕餮传递消息,要知这剑上之毒,可只在我们埋伏那处方有草药可解……”
斩荒微微一笑,深沉似海的眸中竟有了少年要见心仪之人般的雀跃之色:“又要见面了,白夭夭……”
3
法海躺在床上,双眸紧闭,额间满是汗珠,眼皮微微颤动着,显是不适到了极点。
许宣为他施针,胸口银针已密密插满一排,当他落入最后一针时,法海眉头倏然紧皱,往床下吐出一口黑血,许宣用帕子将他唇角擦拭干净,怒道:“这毒十分凶猛,看来小妖围攻,是要致你于死地……”
法海虚弱一笑:“我这不还活着吗?妖帝还没拿走我身上的破军,便不会让我死……”
“你还知道你身上负有破军,还将自己置身险地!不过说来也怪,他怎会没趁机夺你破军?”
“或许是因为小青……”法海想到小青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的模样,眸中一时有些失焦。
“小青应当还没这个本事阻拦于他……”许宣眉心微蹙,“不过也亏得她的传音符,否则你性命难保,任谁都难以回天……眼下我已用银针阻止毒入心脉,等娘子将药取回,便立刻拔出剧毒。”
此时,清风从门外匆匆而入,对许宣道:“许大夫,不好了,又有数十人被妖物所伤,伤势严重!”
许宣一震,顾不得再思索斩荒所图,跟着清风来到药师宫大殿之上,只见伤者躺得横七竖八,有稚龄童子牵着母亲的手哇哇大哭,许宣观那母亲神情虚弱,便待上前救治,可众人见他到来,不仅不生热情,反倒是横眉冷对:“许大夫,不知你可处置了你家那蛇妖?”
有男子冲上前来,揪住他的衣领:“许宣,我兄长死于妖物手中,你难道心中无愧!”
许宣一时竟有些无所适从,半晌才平静道:“人也好,妖也好,她总是我娘子。若诸位再生疑虑,恕许宣无法为各位医治。”
男子挥拳就要打过来,清风忙上前阻拦,怒道:“再闹就都给我出去!”
男子退后两步,愤愤道:“她是蛇变得!蛇的心是冷的,是狠的!”
许宣也不由有些发怒:“这些话是谁说的?”
许姣容从门外迈入殿内,朗声道:“我说的!”
许宣皱眉望着她,质问道:“姐姐,娘子一心待你,你怎能在她背后出言中伤!”
许姣容冷哼一声:“她是妖!”
“妖又如何?娘子可曾伤你一分?”
“笑话!殿中之人哪个不是被妖所伤?”
许宣提高了声量,厉声问道:“在座何人是被我娘子所伤?”他目光缓缓扫过沉默的众人,问道,“林嫂子,你家小虎生病之时,可是我娘子为他诊治?杨大叔,你的腿疾发作,可是我娘子救你回家?”
众人一一垂下头去,许宣走到许姣容面前:“姐姐,自她进门,可有哪一件事曾违背你的心意?娘子真心相待,你却……”
许姣容打断道:“我是你姐姐!许宣,我一手将你带大,你却为了一只蛇妖对我如此恶言相向?”
许宣还未辩驳,宋师兄已从门口踉跄而入,只见他身上满是伤痕,许宣脸色霎时一变,上前扶住他,心中那丝不安似乎得到证实,颤声问道:“怎会如此?”
宋师兄手中捏着皱巴巴的草药,抓住许宣手臂,虚弱道:“白姑娘被饕餮掳走了!采药一事,原是饕餮他们的陷阱……”
一时满堂俱是骇然之色。
许宣强自镇定问:“他们去往何处了?”
宋师兄喘着气道:“饕餮说是……荒原之地……”
许宣神色一凛,将宋师兄手中的药草递给清风:“按照我之前所开药方煎服与法海,阻止宫中弟子为百姓诊治,我去去便来。”
饕餮将白夭夭绑至北荒,交给了斩荒,如试探般看了看斩荒的神色,见他目光淡然地从一身血痕的白夭夭身上扫过,如常吩咐手下将她带入牢中看管,方似满意一般转身大笑而去。
斩荒知他心中对自己和白夭夭的关系起了疑,对着饕餮背影勾出一丝森冷笑意,起身,向牢中而去。
只见地牢暗沉的火光之下,白夭夭被粗重锁链紧缚,脖颈低垂,显是疲惫至极。
斩荒心中刺痛,上前握住白夭夭的手。
白夭夭愕然抬头,见到斩荒生得完美却偏生阴鸷的面容,经不住想要后退,可背后死抵在墙面,哪儿有分毫空间,她只能抬头望着斩荒,冷声道:“你又复将我抓来,究竟想要如何?”
斩荒不顾她眸中嫌恶,柔声问道:“我想亲口问问你,五百年前,你找到一块元神碎片,放在体内日日温养,可有此事?”
白夭夭有些诧异:“你如何得知?”
斩荒不答又问:“那你日日说的那些情话,可是讲给许宣听的?”
“那些……”
白夭夭竟是略觉羞涩,低垂螓首,斩荒望在眼中,心里痛极,冷哼一声,再问道:“你可知道,那元神碎片上还附着这另一个元神?”
白夭夭闻言,蓦地抬头,一脸茫然神色,斩荒盯着她看了半晌,略觉凄凉地松开了她的手,边替她松开锁链,边叹道:“你果然连一丝丝的记忆都不曾有,可我呢?却是牢牢将你铭记在心上五百年!”
白夭夭无比震惊,一时不知如何反应,直到斩荒抚上她脖间为锁链所伤的伤痕,才匆匆避开他手指微凉的温度。
斩荒眼中闪过痛楚,强自笑道:“可是我不怨你,只我一人记住你便好。因为从今往后,你只会是我一人的。”
“原来你曾附在许宣的元神之上!”白夭夭想起五百年前西湖上那片白色与紫色交缠的光点,渐渐恍然……
斩荒望着她,从她秀丽的眉眼看到她小巧的樱唇,目光无比痴缠:“若我早些寻到你,哪里还会让他染指你半分?我找了你这些年,你看,终于还是叫我寻到你了。 ”
白夭夭忽然想起小青,不由颤声问:“那小青呢?如今你要如何待她!”
斩荒低低笑道:“我知你如今心中并未有我,我亦舍不得伤害于你。我控制不了你,却能控制她,小青下场如何,端看你想我怎么做?”
“你不许伤害她!”白夭夭面露紧张神色。
“你乖乖待在我身边,我自不会伤害你的妹妹。夭夭,当日你亲身温养,我才得以重塑元神,将来成就千古大业,也定会与你同享,这便是我对你的情!你喜欢九重天,我便亲手取下,奉于你看,如此,你可开心?”说罢,斩荒抱起白夭夭,见她欲要挣扎,他施展法术令她沉沉睡去。
望着她安静睡颜,斩荒只觉怀中的重量,让空荡万年的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紧了紧双手,斩荒大步踏出牢房。
刚一出来,便见到天边的天乩剑光闪耀,许宣的声音清越传入荒原:“我此生投作人身,妖帝一再挑战底线,如今掳走我娘子,此为罪一。人本就对妖存有偏见,妖帝身为统帅,不顾族中安危,此为罪二。妖帝命手下作乱,将人间闹的难安,此为罪三。如今,我以人身进入妖界,便是向妖帝问罪而来。天乩剑出,这便是战书!”
天乩剑光森寒,冷冷划破天际。
斩荒唇边却勾出了笑意,他对逆云道:“时候到了。”
逆云颔首,远望向结界边际,只见那处,妖族军队厉兵秣马,早是严阵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