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话可信……祖父骗我、爹娘骗我、连彦哥哥都骗我、”凌菡被噩梦魇住的眼神,似天真少女般怯弱憨稚。
“他骗了你?他怎么会骗你?”楚瀛飞盯着她的眼睛,急切地问。
“他、”凌菡猝然惊醒,整个人向后一倒,撞在冰冷的墙上:“……三皇子听到声响,是怀疑有刺客么?您稍待一会,我去廊下拉铃,让侍卫进来查看。”(长廊下悬着铜铃铛,若遇突发状况,即可拉铃叫侍卫护驾。)
“我真是服了你。”楚瀛飞轻叹了一句,从腰间扯下一条汗巾,捂住凌菡的鼻子,不过须臾,凌菡便阖目睡去。
凌菡再次醒来时,已是斜阳满院,半夜的事情只剩下些许片段在脑海中回旋,只隐隐记得楚瀛飞追问时那炙热的目光,还好自己意识恢复的及时,不曾将心底的隐秘倾吐,只是、一句彦哥哥而已,怎就激起他如此强烈的好奇?难道、顾云曦跟他说过自己的事,不会的,他们夫妻间的相处并不见得好,更何况顾云曦还乐得用这件事威胁自己呢,平白告诉楚瀛飞做什么。
凌菡抬手揉着太阳穴,却闻到手臂上的药香,她疑惑地卷起衣袖,发现昨天被楚瀛飞攥疼的手臂已经泛起淤青,上面抹了一层药膏,而床头放着两个瓷瓶,一个写着“祛瘀止疼膏”,另一个却写着“茉莉清露”。
“凌侍婢、凌侍婢!”有女子扣着月洞门上的铜环,高声喊道。
“这位姐姐,请问有何事?”
“皇上召见,你快着点。”女子催促道。
“哦、请等一等,我这就来。”凌菡吃了一惊,但皇上召见又不可不去,只得赶紧下床,穿了外裳,将青丝梳理好,匆匆步出房门。
一个穿着绯色绸衫的女官站在月洞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宫女,凌菡一看这情形便料到此行只怕不简单。
“这位姐姐,我进宫不久,不知礼数,还请多多包涵。”凌菡行了礼,轻声打探:“皇上是让我前去献艺么?只是我这几日正病着,怕击不好玉磬。”
凌菡的声音似清恬的山泉,漾入耳中十分舒服,女官在后宫多年,成日耳边不是谄媚讨巧的娇柔声音,便是哀怨胆怯的低沉语调,此刻被凌菡的声音一润,倒是添了几分好感,又侧目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她本想着,一夜之间从皇后沦为侍婢,定是愁苦满面或诚惶诚恐的模样,谁知竟还如此清宁素雅,不禁有些赞赏。
女官如是想着,便朝凌菡点了点头:“皇上在书房饮茶,并未命人准备玉磬,应该不是要你献艺。可能是要问些前殷的事,你好生回答,别惹出什么疑端才好。”
“多谢姐姐提点。”
“这可是龙吟宫的虞娘子,你别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太失礼了。”后面的宫女提醒道。(娘子:正六品女官)
“没事。”虞娘子摇了摇头,示意凌菡不用在意。
“皇上,凌侍婢带到了。”
“嗯,让她进来,你们先退下。”召皇吩咐道。
“皇上,连我也退下吗?”召皇身后的徐内侍问道,这位徐公公虽为内侍却武功高强,陪皇伴驾多年,还从未被皇上屏退过。
“无妨,你下去歇息吧。还担心她会刺杀孤不成?孤还没老到举不动剑的地步。”召皇挥了挥手,一众宫娥内侍只好退下。
“奴婢见过皇上,”凌菡俯身行礼。
“不用拘礼,坐过来。”皇上低头饮茶,并未看凌菡,声音也听不出心绪。
凌菡甚是疑惑,垂首敛目地走到茶桌前,在西侧的位置上坐了。
“昨天东宫设宴,你和落暮侯见面了?”皇上倒是直脾气,直接开门见山。
“是的。”
“宴后还聊了几句?”
“是的。”
“我倒不怕你们旧情复燃,让我挂心的是那个流落在外的孩子,若被有心人利用,企图复辟前殷,可是一桩棘手的事。”皇上一边说一边泡茶,语气虽重,手上的动作却是慢条斯理。
“皇上多虑了,且不说这几年来音信全无,即便有下落,也是个女孩,如何复辟前殷?这是绝不可能的。”凌菡焦急地道,她愕然想起召国几辈之前好像出过一个女皇,但殷国却是史无前例的。
“真的是个女孩吗?”皇上这才抬头看向凌菡,眼神锐利中又带着点玩味,跟楚瀛飞颇为相似。
“嗯?皇上在说什么……”凌菡惊诧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不通,如果是女孩的话为何要另路送走,难道不是跟着帝后父母,才有最妥善的照顾吗?所以,我怀疑那是个男孩,穆皓轩在跟我下一盘很大的棋。”皇上继续逼视凌菡,凌菡却颓然而笑:“皇上真是抬举他了。”
“前殷喜欢段测吉凶,女子属阴,在交战期间皇室诞下公主,他们认为不是吉兆,所以……”凌菡唇畔的苦涩愈浓:“真是皇上多虑了。”
皇上思量了片刻,嘴角泛起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我没有前殷那么麻烦,他们段测吉凶,我则直接用赌。”
“我们来赌一把,赌我该不该信你。这桌上有两盏茶,茶碟底下分别写了‘信’与‘疑’,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