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过,说国公夫人来麟阳宫探望女儿,怎么变成训话了。
“老奴也是听一个宫娥说的。那日国公夫人正和皇子妃聊天,姜贵姬进来问安,约皇子妃一同去东宫探望太子妃。皇子妃当即便说自己这程身子不适,不想去。姜贵姬走了之后,国公夫人就开始劝说皇子妃,诸如皇子妃不该失仪,就算心情再不好也该敷衍敷衍这类的话。兴许皇子妃那时候心绪很糟,直接让国公夫人别说了,国公夫人便斥责她怎么变得这般不懂事,最后母女俩不欢而散。”
“她跟凌菡不一样,她从前是敷衍得很好的。”楚瀛飞皱起剑眉,只觉心事愈加沉重,后面的路简直布满了阴云。
“是啊,老奴也这么想,而且皇子妃和您来日方长,定会再有子嗣,然而……她如今似乎连您都不想敷衍了。”
楚瀛飞不语,缓步朝书斋走去,眼前明明是正午的阳光,却总是飘忽起楚溟飞的背影,仿佛蒙着一层阴郁的纱雾。凌菡如今是不是又用轻纱遮面了?又隐进了那个雾气森森的世界。
“你跟被迫妥协的我们不一样,你还有抉择的余地,不要误了自己。”凌菡的话在耳边响起,楚瀛飞一颗心直往下沉,仿佛一个溺水的人,眼看着曾经的救命绳索从眼前飘过,唯今只有哀然闭上眼睛。
楚瀛飞回书斋后不免又“豪饮”了一番,醒过来时已是月照西墙,不想一个人在书斋寂寥,便去了顾云曦的寝殿,虽然自己也不相信一个醉酒之人能把心伤之人劝好,但也许随性一聊,能解开几个心结也未可知。
“三皇子,您怎么来了?”韩女官见楚瀛飞深夜造访,不由吃了一惊,她第一次没有露出欢迎的表情,反而挡在门前,很希望楚瀛飞即刻走人。
“什么意思,我不该来吗?”楚瀛飞自然看出韩女官眼中的躲闪,睇了她一眼。
“不、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还请三皇子容谅。”韩女官慌忙行礼:“只是皇子妃身体欠安,已经服药睡下了,为防把病气过给您,您不如去其它姬妾的住处、”
“住口。我都过来了,哪还有再走之理。皇子妃病情如何,领我进去看看。”
“三皇子,是、是这样的,皇子妃她……她出疹子了,不肯我们相告,说万不可让您看到她病中的模样,还请您、”韩女官急忙跪地,拦住楚瀛飞。
“这样吗,那多请几个太医过来诊治吧,病情随时向我禀告。”
“是、是,多谢三皇子关心。”韩女官暗松了口气。
楚瀛飞正欲转身,却隐约听到一阵摇铃声,那声音不同于一般的乐器,细微而诡异,丝丝缕缕地从门缝中钻出来,宛若鬼魂的吟哦。
韩女官的脸色瞬间苍白,旋即又强作镇定:“三皇子别见怪,老奴年纪大了,信鬼神,见皇子妃出疹子,就拿了驱鬼用的铃铛,让侍女在皇子妃床头摇一摇,好让她睡得安稳些。”
“这能有用吗,生病之人更需要安静才是,什么驱鬼铃、驱魔铃的,这样一吵还能睡着?别再出这些怪主意了,我看皇子妃这段时日性情大变,跟你们疑神疑鬼有很大关系!”楚瀛飞不悦道。
“是是是,老奴知错了,再不会有此类事发生。”
“三皇子放心,我们一定好生照顾皇子妃,让她早日病愈。”
韩女官和几个贴身侍女急忙表决心,楚瀛飞眉头却是一皱,顾云曦的四个贴身侍女都在门外跪着,那在里面摇驱魔铃的会是谁?总不会请了个巫女过来!
楚瀛飞正想着,房内铃声突然大作,不知有多少盏驱魔铃在一起摇动,才能发出这繁杂诡秘的声响。
“简直胡闹!”楚瀛飞破门而入。
房内空无一人,床榻的帷幔挽了四角银钩,百蝶穿花的缎被铺得整整齐齐,丝毫没有就寝的迹象。
“三皇子……”韩女官知道已无力阻拦,一旁的鎏金雕花落地镜已经照出了暗室的一角。
楚瀛飞拨开珠帘,进了暗室。顾云曦分明听到了声音,却没有站起来,依旧盘坐在蒲团上,闭目不语。
暗室的四周点了白烛,幽柔的火光将黑色纱幔照得宛若睡梦中的黑蛇,潜藏着无尽的恐惧与危机。顾云曦穿了一身黑,周身全无点缀,唯长发用一根红色布条系着,可那暗红的色泽,简直像毒蛇吐出的信子。
“你在做什么?”楚瀛飞哑着嗓子问道。
顾云曦不回答,伸手拉着从梁上垂下的黑绳,驱魔铃的声音顿时如黑浪般充斥着整间暗室。楚瀛飞抬起头,上百盏驱魔铃悬在房梁上,像无数双窥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