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园盯着那老嬷嬷看了半晌,却见她不卑不亢,就保持着低着头双手高举过头顶将血帕子送到他面前的姿势。
一阵风恰好吹来,卷起血帕子一角,就见带有绣花的一角在空中不停震颤着。
柳园瞳孔猛然睁大,一把抢过老嬷嬷手中的帕子,当即就要拆开来看个清楚明白,以证实自己所见非虚。
不料,却是被一双满是褶皱的枯朽老手止住了。
他顺着这双手看去,就见老嬷嬷眼含泪光,戚戚哀哀地道:“王爷,你还是回去瞧吧。这是主子交给老奴的,老奴当时顾及诸多,到底是没将这血书交于那位。”
柳园迟疑一瞬,还是将血书藏于了自己怀中,待老嬷嬷退后一步,侧身避开他,他这才大踏步地离开了。
一件烦心事尚未解决,另一件事儿却是接踵而至。
柳园心中有了揣测,又觉着难以置信,只想着尽快解惑,脚下的步子迈得是愈发大了。
待回到顺亲王府,柳园将马儿的缰绳一丢就疾步往自己书房去了。关上书房门后,他便急不可耐地从自己怀中掏出那张血帕子。
他看着手中的血帕子,心中陡又升起胆怯之意,却是不敢求证了。
他捏着帕子的手渐渐收紧,最后也只是自嘲一笑,柳园啊柳园,你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
这般想着,他再不犹豫,干净利落地拆开了帕子,映入眼中的是熟悉的字迹。
——自己母妃的字迹。
这上面字字泣血,无不是在向皇上诉说自己的委屈和苦楚。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封血书到底是没到皇上手中。
不过,话又说回来,到了皇上手中又如何?皇上还是会为了坐稳自己的位置,为了稳定朝局,任皇后为所欲为!
他幼时不懂事,只知道自己母亲是生自己时难产,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却是缠绵病榻,他常为此感到难过。
可他的母亲还是那般温柔,只是每每提到自己的父皇、那位高高在上的皇上,她便哀叹不已。
他知道,她这是后悔了,觉着自己识人不清,以为那便是爱,到头来帝王的爱不过是那样,驻足片刻后面还有更好的风景等着他。
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自己母亲的人,连纳自己母亲为妃都做不到,说尽了无奈,博够了自己母亲的同情,终究是消磨掉了自己母亲的一腔爱意,就这样病死宫外。
到死,自己母亲都没能再见他一面。
原来,自己母亲的境遇不单是拜皇后所赐,连自己母妃的难产也是她的手笔。还好自己母亲运气好,恰逢皇上回来了,保住了一命,却到底是失了自己所爱之人的宠爱。
因着种种缘故,又出了宫,更是断绝了她一切的绮念。
可怜又可悲。
柳园恨,恨皇室,恨皇后,更恨皇上!
一个人管着一个国家,哪里还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后宫,去养那么多女人?顾得过来吗?养了那么多儿子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斗来斗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为了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柳园的这番所思所想,最后倒是造就了他的伟业,在他登上皇位之后,更是拿这句话堵了不少想叫他多纳妃子、扩充后宫的老臣,还被后人传颂,又是一段佳话。
只是,彼时除了卫渡远和余锦瑟,再没人知晓他是有多孤寂,有多想那个总爱黏着他、唤他柳哥的男子。
柳园复又低头瞧着手上的手帕,不敢再耽搁,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卧,在自己衣柜里翻找了许久,总算是寻到了自己要找的东西。
原是一件小衣裳,针线的手法同自己手中拿的帕子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
他当下又转身去了侧间,将放在一角落的柜子打了开来,就见柜子里放了不少旧物,什么都有,有小孩儿玩的,也要珠花钗子之类的,还有些写了字的纸张。
柳园毫不犹豫地将那一沓泛黄的纸张拿了出来,然后铺在一旁的桌案上一一比对着,竟是分毫不差。
柳园知道,这东西不是造假的。
这些个旧物,都是他为了纪念自己的生母特特留下来的,经年抚摸、端详,早已烂熟于心。
这一笔一划,这一针一线,无不熟悉。
翌日一早,柳园便进了宫,待上完早朝,还是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时辰。
柳园眼神微微眯起:“嬷嬷倒是聪明,怕是这宫中少有的明白人了。”
老嬷嬷态度恭敬谦和:“老奴这是笨法子,只知道王爷今儿会来寻我,却是不知何时来,更不知在何地,索性就来这里等了。”
柳园也没拐弯抹角的心思,干脆直接问道:“这不是写给我的,也不该是你拿着的。”
“是,是不该奴婢拿着,只是若是真将这封血书交出去,主子,还有王爷你,不知还能不能活着。”
老嬷嬷抬眼瞧了眼柳园,又怕冒犯了他去,忙又低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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