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初停,凛冽的寒风中,寿州城头上一名清淮军兵卒将满满一桶温热的水顺着城墙上到了下去,水流冒着雾气滚到一半的时候便已经结成了冰凌子,他紧了紧身上破旧的战袄,远远望去只见茫茫雪原上几名穿着黑色衣甲的人行了过来。
那兵卒瞪大眼睛看了看,转头嘶声吼道:“有人过来了!”
他身后几名正围在大锅烧雪化水的兵卒马上拿起身边的兵刃、弓弩冲到城垛子口,他们当中的伍长咳嗽几声低声道:“人不多,只有五个,也不像是周狗的探子。”跟着大声喝道:“小飞,快把什长叫醒!鲁大,你嗓门大,吼上一嗓子!”
那伍长身旁一名膀大腰圆的壮汉立马大声吼道:“来人止步!再过来就放箭啦!”
城外雪原上的五个人马上停了脚步,其中一人大声应道:“我等是刘仁瞻将军故人,特来替周军下书,商议两家罢兵之事!”
城上的兵士们听了罢兵二字,不敢怠慢,当下飞报刘仁瞻去了。城下五人只得在雪地中等候,这五人中,为首的便是朱元,他得了柴荣的亲笔书信,当即便过了淮水到寿州来下书。
过了片刻,城上兵卒大喊道:“你们过来一人,把书信放在箩筐里!”跟着只见城上坠下一个拴着绳索的竹篮子。
朱元踏上一步大声道:“我想面见刘将军,有事面谈!”
城上兵卒犹豫片刻大声道:“你等着!”
朱元身后的两员部将韩飞和马龙闻言都是大惊,韩飞急道:“将军,你打算进城见刘将军?”
“那是自然,否则我跟你们来做什么?”朱元大胡子上满是冰渣子,捋了几把才把上面的冰屑抹了下去。
韩飞惊道:“将军以身犯险,若是刘仁瞻扣住将军或对将军不利该怎么办?”
朱元摇摇头,黑黝黝的面容甚是平静:“刘仁瞻不会如此做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况且他也不希望激怒周军,惹来屠城之祸。我若能说服刘仁瞻,让他举城来投,却是救了更多的性命,这个险值得犯!”
说话间城上闪出一名大将,全身鱼鳞甲胄,大声朝城下喝道:“你们只能过来一个!”跟着城上缒下一个更大的箩筐来,只容的下一个人。
韩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朱元拦住道:“我一个人去即可,人多了反而碍事。”说完朱元便独自一人走上前去。
城上护城河吊桥缓缓放下,朱元走上前去才看到这吊桥已经破损不堪,刀砍斧凿、箭矢箭簇、火烧的印痕比比皆是,可见一年来寿州攻防战的惨烈。
坐上吊篮,身在半空,只见城墙上满是光溜溜的冰溜子,整个寿州的城墙上都是,还不断有兵卒探出身,把一桶桶的水浇在城墙上,刘仁瞻这是在用水浇城,加固城防。
难怪寿州刘仁瞻能守这么久,没有战事他就借用一切可以借用的物事加固城防,好在陛下没有下令强行攻城,这城墙都如此之滑,只怕连钩梯都钩不住的。朱元心中暗想着,不一会儿上到了城头,只见城上那清淮军大将满脸堆欢的迎上来说道:“贵使原来辛苦,请随在下来。”
朱元见他有些卑躬屈膝的样儿,心里有些看不起,随口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那将领眼光游离不定,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的,本来个头比朱元高,但偏偏在朱元面前不敢抬头,眉花眼笑的道:“在下清淮军营田副使孙羽,大人高姓大名?”
朱元笑了笑说道:“某家姓朱,孙将军前面引路吧。”孙羽回过神来,笑眯眯的带着朱元走下城楼,请朱元上了马,他却牵马走在旁边。
朱元微微愕然道:“孙将军为何替某家牵马?”
孙羽笑了笑说道:“城内马匹不够,贵使到来就将就骑在下的马吧,我这马认生,不牵它不老实。”跟着低声说道:“也请贵使将来看在今日在下牵马的分上,多加弗照才是。”
朱元心中雪亮,这孙羽是个软骨头,抓住这个机会想讨好自己,给自己留条后路。
当下朱元也不点破,走在街道上,只见城内百业凋敝,不时有清淮军兵卒行过,天气寒冷,城内的树木都已经被砍完,不少清淮军兵卒在拆民房,屋内的百姓则是木讷的走出房来,清淮军兵卒对这些百姓大声的说道:“到城西集口儿去,那边有大房子住,有热东西吃……”
城内的民房被拆了不少,木料拖到一边去赶制滚木,石块、砖瓦也没浪费,都搬到城头做守城的擂石,只见这些百姓们大多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还有些弱残的男子,都跟着清淮军兵卒缓缓离开,不少人衣不蔽体,冷得瑟瑟发抖,孩子的哭声震天,人们行走得彷如行尸走肉一般,人人都是面黄肌瘦的,走在雪地中分外的悲凉。
朱元知道一定是城中的粮食不多,刘仁瞻将粮食按人头分配,优先供给守城的兵卒和精壮们,而老弱、女人和孩子们只能分到最低限度的粮食,不至于饿死。大战一年,城内的物资奇缺,就连石块、木料也不多了,白甲军短暂的解围时间里,清淮军只能想尽办法多弄粮食进城。若不是白甲军解围,只怕寿州城在这个冬日就得断粮了。
到了将军府正堂之上,朱元见到了一身戎装的刘仁瞻,朱元倒是第一次见刘仁瞻,从前同朝为臣但却分守两地,和刘仁瞻素未谋面过,只见他面容削瘦得很厉害,双目凹陷,面色还有些蜡黄,似乎便是大病初愈一般。
“老夫不认识你,何故托辞乃是老夫故人?莫非是想来看看老夫尚能饭否?”刘仁瞻挺直身子,目光依然炯炯有神...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