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树梢一晃,有树叶落下来,掉在贺喜肩上,擦着他凉滑的外袍一路滚下去,翻在院中泥地上,叶背纹路丝丝清晰,橘色叶梗沾了灰尘,颤了一下,便被贺喜弯下腰,拾了起来。
谢明远站着,扶在剑上的手臂僵硬万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贺喜将那片落叶收进掌心,轻轻掸去落尘,嘴角一扬,抬眼去看谢明远“怎么?是朕交待得不够明白,还是你不愿领命?”
谢明远脸色一变,急急道:“皇上,臣并无此意,只不过只不过,非得在这儿惹这乱子么?”
贺喜看着他,眼底一点点冰了去,却不开口。
谢明远心中一叹,低头道:“臣明白了。”说罢,攥紧了剑柄,错开两步,绕过贺喜,朝那院外行去。
贺喜合掌,落叶微微湿凉的触感浸润了手心,负手抬头,那天际已泛起一丝鱼肚白,月盘灭了半盏,稀星也黯了一片。
他转身,回头看了看那屋子,嘴角一扯,却又转身,往院侧小径行去。
入那屋子去歇息?他心中冷笑,除非他是蠢货!
那妖精的心思手段,他再明白不过。
他此时遣谢明远去除了她,想必她也正在心中算计他罢!
贺喜一握拳,十年了,他偏不信这回还能折在那妖精手中,偏不信他这回比不过那妖精快!
脚下这条小径,比先前要宽阔许多,却是不知会通向哪里。
贺喜走着,周遭一片静谧,夜色不如先前潮黑,却更让人心生寒意。
只是,不管行去哪里,都比留在那屋子里,等着她派人来暗算他要强许多!
小径尽头一弯,地界忽地洞开,一片宽宽阔阔的草皮映目而来,颇有点柳暗花明之感。
贺喜眼眸微眯,这宅子从里到外,处处都是深藏不露,真是像极了她的手笔。
有花,粉嫩鲜黄地遍布于绿草之间,虽小却张扬,被夜色月光罩着,让人看了,心底竟会软软一动。
草地中间有棵老树,苍劲挺拔,葱葱而立,树皮厚且粗韧,树枝密密叠叠地朝外探出来,背着光将影投至草地上,盖住那朵朵小花,透着些许安详之意。
贺喜慢慢走过去,转身,背倚树干,扔了掌中已揉碎了的树叶,双手抱胸,唇抿作一线。
寒意侵人,天再过不久便要全亮了,他脑中念及谢明远,心中不由又作起思量,若是不遇狄风,那当是能够轻松得手,倘若遇着狄风了,以谢明远的身手,也未必没有胜算。
狄风虽是沙场名宿,可近身格斗却不一定能及身为殿前侍卫的谢明远正想着,却听见树后不远处响起衣裙磨娑之声,于静夜中闻之,格外清晰。
贺喜撑了一把树干,侧跨了一步,朝身后望去。
这一望,他的目光刹那间凝住,眼中水光渐渐地全结成了冰。
贺喜口中呼出的气,滚烫滚烫,胸口紧得发胀,眼睛盯着她,脚却是再也移不了半步。
心狠狠地朝下一跌,重重砸在胸腔壁上,近乎麻木的痛,让他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算来算去,仍是这结果
他的拳展开,再握起,如是再三,终是垂手在侧,掌心渗出点点汗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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