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欢蹙眉,紧了紧外袍便快步至了外殿。
枢密副使许彦已由内侍领入,见了她便拜“陛下!”
英欢着他平身,定睛去看,见他襟前汗湿一片,面上神色也透着慌张。
许彦正要开口,看了一眼她身后的宁墨,不由顿了顿,才道:“宁太医。”
宁墨自知要回避,看了英欢一眼,便退了下去。
英欢心思沉沉,看着许彦“是何急事?”
许彦咬牙“平德一路,流民反了。”
四下静谧,余音荡殿。
英欢脸色未变,眼中颜色却是黯了,站在那里半天未言。
许彦心中没底,正要开口再禀,却见英欢忽地扬袖一展,屏退了殿上的内侍宫女们。
她眉骨苍清,脸色渐白,隔了半晌才问道:“林其然人在何处?”
许彦面上暗沉“林大人走时平德一路已然乱了,只是京内未知。一入嘉陵关,林大人一行便被流寇抓了。”
英欢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角沾了血丝“眼下平德一路是何情形?具实禀报,丝毫不得隐瞒。”
“是。”许彦头略微一低,手握成拳“暴民初时只有两万人,先是占了青州,杀了青州知州,夺了城内官仓。后一路南下,至剑阳时已至十五万人,暴民输无可输,不过一死,群情激愤,竟比守城厢军还要勇猛,攻破剑阳后,又连下六城,至嘉陵关乃止。”
嘉陵关
英欢脸色惨白,嘉陵关一失,暴民便可占地为王,平德以北堪然便成一小国,若想平乱则会难上加难。
许彦又道:“缁埠以西诸州尚存,但平德境内多山地,十几万的流寇自北向南来袭,所剩厢军根本无力平剿,只能靠朝庭派禁军前去援助陛下,沧州派人兼夜飞驰赴京,所报只是五日前的情形,眼下恐怕还要更糟。”
英欢唇成一线,似血凝肤,苍白的面庞衬得那色泽更加令人心惊“还有么?”
许彦襟口汗渍干了又湿“陛下”他使劲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北戬于三日前调兵前往云谷关,据报有十万之众。”
夜里的风打在殿外窗棱上,一下一下地触着人心。
英欢身子僵硬万分,手指半天动不得一寸,整个人就似结了冰一般,立于殿上。
国内流寇暴乱难平,外敌趁势重兵压境,一乱之后连一乱,她早就明了,邰涗若是乱了,其余诸国绝不会放过如此良机。
北戬此时出兵,只怕中宛南岵二国之后亦会如此。
至于邺齐
她只觉心底涨痛,欲语不得说,就听许彦话中甚急:“兵事紧急,容不得耽误,还望陛下早做决断。”
英欢袖下指甲陷入掌心,阖眸开口:“着右卫将军林锋楠挂帅北上,抽调京畿诸路禁军十万,统奉清及湖宁两路禁军八万,赴平德一路平乱。诏枢府众臣今夜商议细末,明日一早着翰林学士拟诏,昭告天下万民。”
她的声音甚哑,几句话不紧不慢,却字字有力。
许彦点头,神色略缓“是,臣这就回枢府与诸臣相商。”
英欢望着他,脸色寂寥,淡淡地问道:“流民为何而乱?林其然奉旨赈灾,朝庭何曾亏待过他们”
许彦脸色自白转红,又由红及黑,半天才低声道:“暴民称陛下乃邰涗之祸,女帝当政才致天降奇灾,他们要替天行道”
话音未落,他便已跪了下来,头低着,又道:“陛下既问,臣断然不敢欺君,自是以实相报,但望陛下切莫因此等荒谬之言而自恼。陛下治国殚精竭虑,为民之心朝中老臣人人皆知”
英欢颓然侧目,手轻轻一摆“夜已深,及时回枢府去罢,莫要误了正事儿。”
许彦又跪了片刻,才默然起身,慢慢退出了殿。
宫灯暗影垂晃,大殿空空,龙纹金璧亦是黯了三分。
风声簌簌,如刃凌空,划得她耳根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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