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刘氏流放到西北沙洲做苦役,可她的儿子杨慎与此案无关,王爷没有牵连,况且,因他是烈士亲属,顾将军也来向王爷求过情,所以,杨慎并不会流放。但是,至于他会不会与杨刘氏一同离去,就不知了。”
流放……想来杨刘氏的伤好之后,与自己的儿子又是一番生离死别了。生离死别,总好过阴阳相隔,也算是他们的运气。她对宁涛行了行礼,说道:“多谢王爷。”
宁涛淡笑着,“还有得累的,本王还得去刑部一趟,今日便是那杨刘氏流放的日子,我受人之托,去给刑部的人说一声,让他们照顾照顾杨刘氏。”
“今日?”木梓衿的心微微沉了沉。
“嗯。”宁涛点头,“是今日。”
……
这一日,冠盖满京华,绮丽绣京城。几名差吏押解着伤势未愈的杨刘氏一步一步穿过人来人往的街坊,走过满城繁华的街道。
她戴上镣铐,拖着铁锁,身体沉重蹒跚,脸上的神色却平静坚韧。身后杨慎抱着行囊,一步一步跟随而去,脸色沉重不舍。
沉重缓慢的脚步终于在城门口停了下来,杨慎死死地抱着怀中的行囊,那简单的一个布包袱,仿佛沉重千钧。可他始终不愿松手。
他一路哭喊着,让娘带他一起离开,一起前往西北。
可杨刘氏摇头。那西北,埋葬了她丈夫,埋葬了她的大儿子。千里孤魂,荒山孤寂。她被流放到那处,无怨无悔,至少若死在那处,便可与丈夫儿子共赴黄泉。她无怨无悔。
可杨慎太小。她慢慢转身,向着护送她到城门的顾明朗跪下,周身镣铐沉重寒冷。
顾明朗沉默,只将她扶起来。身旁杨慎已满脸泪水。
他说,娘,带他走。
她摇头,看了看顾明朗。顾明朗点头,轻轻拍了拍杨慎的肩膀。
这一日,她走出京城,再一次走向西北。前方千里迢迢,万里跋涉,她走得义无反顾,无牵无挂。身后杨慎朝着她离去的方向跪地垂首,至此以后,世间或许只剩他一人,唯一能拥有的,便是娘亲临走时看他不舍的眼神。
“娘亲……”
九州万里,苍穹之下,这京城繁华,掩埋了一声微弱的叹息。
……
次日宁涛便将此案的卷宗给宁无忧送了过来。
宁无忧一一查阅过后,用朱砂笔批阅,递给宁涛。
宁涛收好,疲惫了笑了笑,“此事总算是落幕了,只是,有人怕是不太好了。”
木梓衿为宁无忧斟茶,静静地听着。
“八弟这几日心情怕是不好,一直责怪这五哥你呢。”宁涛说道。
贤王?她转开的脚步一顿,又好奇地问道:“八王爷他怎么了?”
“怎么了?”宁涛大笑,“吃了人肉还能怎样?成天在府上鬼哭狼嚎,连饭都不吃了,我得去瞧瞧他,免得他真绝食饿死了。”
“王爷绝食?”她咬了咬唇,没想到这宁浚,还真是小孩儿心性啊。
宁无忧蹙了蹙眉,放下手中的笔,说道:“无非就是闹一闹,过几日就好了。我看他,未必会真的绝食。”
“倒不是绝食,就是看见东西就呕吐。”宁涛说道,“这段时间啊,怕是很多京城的人,一看到肉汤,都会呕吐了。”
那寿宴之上,吃了人肉的阴影,又如何能够快速抹去忘记?
宁无忧对贤王绝食的事不感兴趣,将文书看完之后,起身进入了暖阁之中。
木梓衿只好和宁涛一起退出去。
“贤王殿下,真不太好吗?”木梓衿随口问道。
“我也就随口说说,他爱胡闹。还对人说,谁能够治好他呕吐的病,就赏银千两。”宁涛随口说道。随即也不理会木梓衿,独自离去了。
木梓衿呆怔惊讶的站在原地,瞪大了双眼,心头一阵猛跳!
赏!银!千!两!
若是得到这钱,比在宁无忧这王府辛辛苦苦划算多了!
木梓衿什么都不爱,可就爱那点钱财……
所以她趁着天色不晚,宁无忧忙着处理贪污军银一案时,打算先去贤王府。
贤王府离楚王府有一段距离,木梓衿是楚王府的人,到达贤王府之后,只报了楚王府的名号,那守门的守卫就让她进去了。
京中之人,都知贤王风流,府中美姬舞娘皆是名动天下的美人。有人一曲红绡不知数,有人一舞舞尽清绝之色。贤王的美名,不是在朝堂皇族之中,而是在京城勾栏教坊之处。
木梓衿进入贤王府,原本以为能够听到歌舞升平、丝竹管弦或者莺语婉转,可进去了,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穿过翠玉屏风,眼前之境突然变幻。琼海湖畔玉楼升,瑶台玉宇转朱阁。
贤王府不似楚王府那般幽宁雅致,也不如平安侯府那般奢华富丽,可一步一景,一草一木,皆是仙境般美轮美奂。
穿过正院,流水潺潺,水雾澹澹,瑶台生烟。一轮明镜皓月湖上,升起七座高低错落飞拱流丹楼阁,飞流云岚之间,阁楼若隐若现。楼阁之间,飞桥相连,氤氲水雾,如虹如练。桥上霓裳舞曲,水袖轻抚,一曲飘繆,宛若天上之曲飘落凡间。
一瞬那间,木梓衿好像是忘记人间岁月,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哎哟啊!”一声惨叫从某处楼阁之中传来,瞬间将木梓衿恍若隔世飘繆之感打破!这惨叫如破钹般,鬼哭狼嚎,扯着嗓子尽情哭喊:“我太惨了,我太惨了,我竟然吃了人肉了……”
“殿下,殿下……”声音未落,又传来无数焦急关切的喊声和脚步声:“殿下,就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个晚上没吃了,不吃会饿死的。”
“就让我饿死算了!”贤王宁浚痛哭怒喊,“饿死我算了!五哥太不厚道了,他明明知道……明明知道是人肉,却不告诉我……他自己不吃,偏偏就看着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