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最烦什么,还不是孔祥熙的唠叨,总说些什么万事开头难,不要抹不开面子什么的话。面子这东西,只有有了银子才会有面子。典型的山西老财主的嘴脸,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游学美国,接受过西方教育的人该有的觉悟。
宋家虽然不是大阀门第,但也没有穷困到小时候要他去为了贴补家用,而去捡煤核的地步。
从这一点来说,孔祥熙更清楚人情冷暖,以及钱的力量。
“可是家里……?”看到宋子文脸se不悦,宋三小姐其实很想说家里现在的困难,两个弟弟在上学,根本就指望不上,而两个姐姐都已经嫁人了,二姐的情况特殊,帮不上家里。而大姐虽然时常寄钱来贴补家用,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姐夫的不满:“中西女塾正在招老师,我的法语和拉丁语都不错,我想去应聘。你不知道,待遇好的简直让大学老师都嫉妒。”
能不好吗?
上海最贵的贵族学校之一,一个学期的学费,就要200大洋,这样的学校招老师,要么不是教会的外国嬷嬷,还有就是留学欧美的归国学子。不过,一旦宋家的三小姐都要出去挣钱,那么他这个大哥的脸面将何存?更何况,会给人造成一种宋家没落了的印象,虽然事实已经如此。
“这个还是等等吧!”宋子文有些气虚的说道。
说到钱,一分钱能难倒英雄汉,更何况他家里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等着吃喝?
餐厅里,兄妹两人正在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家长里短,在客厅里,王学谦却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在打量眼前的福伯。很平静的一个老人,两鬓有些泛白,但是jing神头很好。
看样子是五十多岁的样子,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一堵墙,一块砖似的不起眼,可眼睛炯炯有神,显然是一个能把个人所有的想法,都藏在心底的人。
“大少爷,按照夫人的交代,房子要选大一些的,我自作主张,也在西摩路选了一幢花园洋房,不过已经有一年多没住人了,还没来得及收拾,花了15000大洋。”
“新买的汽车,在洋行,我也不会鼓捣,这两天我就找一个熟悉租界路面的司机……”
“舅老爷的银行里,还有三万元的存单。您本人去就能拿到。”
……
一个合格的管家,首先是一个能理财的账房先生,福伯虽然没有记下来,但一笔笔条理清晰,完全凭着自己的记忆,一一给王学谦说明了。
“我妈怎么说?”
王学谦拦住了福伯继续报账,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让福伯有点猝不及防。
“夫人的意思,是让您在上海多待一阵子,等督军府出面澄清之后,至少能保证大少爷路上的安全,再启程去杭州。”福伯低眉顺眼的说道。
“杭州?”王学谦感觉有些不对,一挑眉道:“从上海坐船直接去宁波不好吗?而且路上也不会有人拦截,到了宁波的地界,卢大帅的人就恐怕不敢动手了吧?”
“这个老爷在杭州呢?于理不合。”
福伯极力想要说服王学谦,却在一来一往之间,被王学谦看出了端倪:“不会是我爹不敢回家了吧?”
“怎么会?”福伯下意思的用袖子点着额头,其实额头根本就没有汗,显然是心虚有事瞒着他,或者说,刚才的话已经戳穿了福伯的小心思。
“你住在哪里?”
“浙江会馆。”
“好了,明天你陪着我去把车提了,然后就回杭州吧?”
福伯心急道:“大少爷,老爷可是望眼yu穿啊!”
“给我爹带一句话,就说……”王学谦顿了顿:“这事做儿子的不方便参与,让我爹当面跟我妈说,夫妻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的。躲着不是办法。”
福伯心中狂吼,怎么会这样?跟夫人一个脾气,问话都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可是不知不觉之间,就被对方猜准了心思。心中不由哀叹:“老爷,你自求多福吧!王福安尽力了。要不是当年老爷在生意上溃败,最后不得不夫人出手,果断的抛去了不挣钱的缫丝行业,还硬是凭借过人一等的眼光,投身银行业。王家说不定当年就落败了。没有了财政权后,老爷越发的胆小起来……”
“哦,对了。上海这边的事情,最多不会超过7天就会办完。不用担心我的安全。”王学谦说完,就一副送人的样子:“你先回会馆休息,看看有没有杭州没有的稀罕货,多准备一点,估计我爹身边没有一个出主意的人,都快要吃不香睡不着了。”
“大少爷……”福伯乞求道。
王学谦已经从只言片语之中,加上当初在法国遇到胡惟德,从对方口中得到的消息,大致猜出了一点原因,就是王老爷准备将外室接回家里去,又不敢当着老婆的面说,只好寄希望于十年未蒙面的儿子。
相比心事重重,离开宋公馆的福伯,坐落在龙华的何公馆的,灯火通亮,上海滩上的名公子,卢筱嘉的ri子更不好过。
和他面面相对的,正是帮着在电报局打探消息的阎瑞生。
两人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叹气声,一声接着一声……
突然,卢筱嘉站起来,狂躁般的在客厅里走着,一边走,一边手舞足蹈的发泄着:“他怎么可以勾搭洋人?”
阎瑞生不情愿的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快疯癫的卢大公子,心说:“你不也是勾搭了青帮吗?”
可是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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