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也要看时机。”叶景葵知道张謇的喜好,前几年,大生纱厂最辉煌的时候,各地的钱庄都一窝蜂的将借款要贷给大生纱厂。
张謇犯了一个低级错误,碍于面子,将这些贷款都悉数拿来了。这都是要付利息出去的。而后,张謇发现手中的钱根本用不出去,只能在银行里吃利息。
贷款利息肯定是要比存款利息要高得多,张謇明知道吃亏,但是却因为大生纱厂每年能够带来五百万左右的利润,也没有在意。反而开始投资慈善,创办大学堂。
等到资金开始紧张了,才重视起来,大生纱厂已经是病入膏肓。
张謇无奈道:“叶老弟,为兄现在也是毫无计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倒是把你给拖累。”
叶景葵摆摆手道:“百余万的借款,就是拿不回来,我也不会有太多的责骂。毕竟浙江兴业银行最近的投资获利还可以,至少能够补上这个窟窿。倒是你,如果大生纱厂面临破产,怎么办?”
“这个……”
两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来到了浙江督军府。
等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人来请两人去花厅商议。说是商议,其实跟多是走过场。张謇并不是没有经历过这些,西苑的大总统府他也去过,曹锟也是这幅态度。
本来好好地,一听要借款几百万,顿时说话云山雾罩,没有伦次。可张謇也是无可奈何,总不能指着曹锟的鼻子骂他祸国殃民,只知道自己敛财,根本不顾及民众的死活?
说起来,大生纱厂是张謇的家业,当初虽然是两江总督刘坤一提携之下创办的,但民国之后不久,张謇就拿下了大部分的股份。利用上市获取了大量的资金,加上根本就不需要的,送上门的贷款,大生纱厂资金最宽裕的时候,竟然拥有先进三千万之巨。
比民国最大的银行的现金流都要庞大数倍,可风光数年之后,却要沦落到关门大吉的地步,怎么能不让张謇慌神?
“实在抱歉。这两天一直在萧山县,没有时间抽空来杭州,让两位久等了。”王学强抬手之间,总督府的卫兵送上了香茶,“两位不介意的话,就开门见山。我也多少知道一些两位的来意,就不要猜来猜去了!”
王学谦直来直去的话,让张謇和叶景葵面面相觑。心里头有点打鼓。他们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说话的民国官员,连开场白都没有。就直奔主题的。不喝酒,不多要点好处,还是民国官员吗?
“王督……”
王学谦摆摆手道:“张总长是前辈,就叫子高吧,叶经理是家父的朋友,就不要客气了。”
“那好,子高。你也知道,现在上海市面上的棉花价格已经到了一个让所有纱厂都难以开工的价格。日本工厂和英国工厂都是咬着牙在生产。但是据我所知,日本政府已经开始对日本的棉纺工厂开始补贴,甚至以援助的方式给工厂拨款,可是民国……”
张謇还是不习惯王学谦的谈判方式,因为对方的习惯让他这个在官场沉浮多年的多年老政客怀疑对方的真正意图。
开诚布公?
他是来借钱的,开诚布公就需要拿出大生纱厂的价值来说话,可大生纱厂眼下有什么?除了工厂和机器,还有空荡荡的原料仓库,什么也没有。张謇至少还知道工人是工厂的根本,眼下真苦苦维持大生纱厂工人的最低生活费用。
可如果一旦大生纱厂无法挺过去。面临的结局就是四分五裂了。
王学谦微微皱眉,日本振幅补贴和援助日本的棉纺企业,他也是知道的。但大生纱厂的情况不同。日本纱厂至少有保本的能力,只要挺过去,就会拥有更大的生存空间。
而大生纱厂的问题,根本就不是原料的问题,是管理。
张謇管理工厂的能力让他很怀疑能够管理好这家民国曾经最辉煌的民族企业。就算张謇真的一心扑在纱厂里,能够力挽狂澜,可张謇的年纪摆在那儿,头发胡子眉毛都开始白了,人道是人到七十古来稀。张謇已经是古稀之年,他还有多少精力能够维持高强度的工厂管理?
张謇不是福特。亨利?福特能够做到每天工作14个小时,全年无休。而且所有的菜品都是野草,不吃肉,和奶牛的食谱差不多。可亨利?福特愣是活到了八十多岁,而且还是一个让人目瞪口呆的工作狂。所以,福特工厂的工人是幸福的,因为他们的老板比他们更加拼命,吃的还比他们差,还是一个亿万富翁。
可张謇呢?
他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能经受得起如此的劳累,而且大生纱厂除了一厂和二厂,另外农垦公司之外。大部分都是没有盈利能力的公司。比如大达轮船公司,就是如此,往返武汉和上海的轮船定期航班,但常年亏损,简直让人无法理解。
“先说说大生公司遇到的困难,再说其他的问题,政府支持和援助,是建立在工厂有顽强的生存能力,并能够在远期获得更多的收益的情况下,就凭借日本政府援助日本的纺织行业,就让我去援助大生公司,这个说法说不过去!”
王学谦一开口,张謇的心就凉了半截,这种当着人面被人数落的情况,在他成为翁同龢的弟子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至少有三十多年了。而且还让一个晚辈当面说出来,张謇的心情能好才怪了。
“第一,上海滩的投机商,一个个视大生纱厂为肥肉,想要吃一口;第二,大生纱厂每个月要负担巨额的利息,资金上已经难以为继;第三,加上这两年,日本和英国的纺织工业大举开进民国市场,民族纱厂都面临普遍的困难;第四,这两年江苏的棉花产区受害,大生纱厂首当其冲,成为受到损失最严重的纱厂……”
看来张謇的怨气不小,说话都咬牙切齿的样子。
可王学谦并不想听这些,他冷冰冰道:“张总长,你认为大生纱厂在经营上有什么问题需要补充的吗?”
“经营上?”张謇愣了一会儿,随后果断的摇头道:“大生纱厂在经营上完全没有问题。”
能够理直气壮说自己经营没有问题,却将一家好好的工厂在两三年内就搞地破产,这样的口气,两王学谦都敬佩不已。
“张总长,为什么申新纱厂在各地都建立的供销商制度,在收取部分定金的情况下给予经销商更优惠的价格,稳定了经销渠道,从而将销售扩展到全国,为什么我没有看到大生纱厂任何这方面的作为?”
“唉!”张謇很难回答,他对于现代经营理念,并不比普通的商人强多少。
“大生纱厂为什么扩展毫无用处的业务,而不去想办法拓宽原材料的采购渠道和运输能力?”
“唉……”
张謇没来由的脸红了。
“为什么大生纱厂用如此多毫无用处的借款,却看不到任何资金化成利润的办法和计划?”
……
好吧,张謇自誉为民国事业救国第一人,可在王学谦面前,他似乎只是一个官员,还是一个泥菩萨属性的官员,感觉良好,但谁也保不了的泥菩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