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月一阵苦闷:比我见到老妖婆的时候还要紧张。
胡一辉略一迟疑,生硬地挤出一个笑容,道:“母亲多虑了,最近诸事缠身,略显疲惫而已!”
轩辕敬菲望着眼前脸色红润,中气丰沛的儿子,实在看不出来对方有哪里疲惫之态,道:“我儿千金之躯,兼具天纵之才,如若身体欠安,确实需要休息调养一番才对。只不过,只不过辉儿这次闭关的时间,委实有点长了些。”
胡一辉:“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休息。我大冥国最近频频用兵,内耗严重,想着也应该要休养生息一番了。我在行军布阵上尚可以为大冥国出一份力,但是战后的各种部署和安排却不怎么在行,再加上身体不适,故而这次闭关的时间稍微长了些。”
他大言不惭地为自己的闭关找借口,轩辕敬菲实在听不下去,她眯起双眸,直直地盯着胡一辉的脸,好半晌,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些,不过是你的托词罢了。真正的束缚,不就在这里吗?”
她的视线越过胡一辉,落在了他身后的黛月身上,晦涩不明地溜了一圈又收了回来,道:“若有缚,则有解!故虽终日挥形而神气无变,俯仰万机而淡然自若。这就是儒家所标榜的尧舜之圣王道,所谓得道的圣君贤相,内圣外王就是这个道理。你心里面纠结的事情,为娘都已经知晓,你心中所望,为娘也一定尽力而为。”
胡一辉微微一动,眼眶似乎一热,嘴上却仍然毕恭毕敬地回答:“谢母亲悯怀之恩!我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自己去争取,不劳母亲费心!”
轩辕敬菲嘴唇翕动,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怀疑母亲?不放心把此事托付与我。”
她幽幽怨怨地望了胡一辉一眼,又道:“辉儿,可曾听过于事无与亲这句话?”
胡一辉默然不语,的的确确,他毫不怀疑轩辕敬菲会为了她心目中的宏图伟业而不惜做出辣手摧花这等事情。
轩辕敬菲见对方没有答话,继续道:“于事无与亲,这是帝王第一个秘诀,入世的秘诀。不亲是什么?就是佛学里的不执著,不抓得很牢。人生应该做的就去做,应该追求的就尽心竭力地去追求,努力过了,无论结果如何都不执著,任何事物都不能抓得很牢。一切听其自然,万事不执著,这样才能够得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你说对吗?”
黛月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不过耐着性子听完对方的一长串佛学理论,得出一个结论:胡一辉的母亲跟黛千凡是同一类型的生物!
她不胜唏嘘,心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胡一辉低头,眼角的余光斜剔去黛月的方向,终于勉强放下了戒心,道:“请母亲指点迷津!”
这段时间,他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连日来从栖仙国那边传来战报,无一不是胡海篷又攻占了几座城阙,又或是三公主胡宛仙联合四王子胡染道,五王子胡绵高,六公主胡蕊金组成的尚魔神教,在离京一战中所向披靡,把栖仙国一众首座护法打得落花流水云云,而自己,自灭掉万妖国以后,就躲在昔日的府邸里,一直以养伤调理为托词闭关不出。
更加要命的是,所有的这些都需要滴水不漏地瞒着黛月。
纸终究有包不住火的那天,事情总会有被她知道的那天,那么若然她知道事情真相后,还会不会继续留在自己身边,还是一走了之。
这些都不是自己最头疼的,最最令他寝食难安的事情是:黛月头上一直顶着一道天乩之卜,这道卜卦从前是一道旖旎无限的光环,现在却成了一道催命符,时时刻刻会惹来杀身之祸。
虽然胡一辉在刻意隐瞒她身份这件事情上没少下苦功,可也禁不住某些有志者三番四次的搜寻,这不,母亲轩辕敬菲明摆着已经知晓。
既有一个轩辕敬菲,保不准有第二个??????
一想起这些,胡一辉的思绪就会打结,像千丝万缕散乱成团的头发,夜半人静的时候,时时刻刻堵得心口发闷!
轩辕敬菲闻言,嘴角微微往上翘,伸出一双白玉般的纤手,怜惜地握住了胡一辉的双手,双眸里盛满了慈母的光辉,靠在他耳边低低道:“傻孩子,跟母亲客气了, 世上哪个为娘的不想早点抱上孙子,你给为娘找了个这么水灵的姑娘,为娘高兴还来不及,她的事情为娘定能办妥。你父亲刚刚攻占了栖仙国的国都,元气大伤,这个时候最是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留在身边,母亲希望你能明日之后就启程前往离京,帮着父亲处理大小事务,别什么都让那个狼人的儿子抢了风头!”
轩辕敬菲说这些话时蚊声细气,黛月离得又远,加上碍于礼貌,不方便偷听人家两母子咬耳朵,所以一只字都没有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