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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这里遇见熟人,实在是淮真意料之外的事。
她起床是在七点半钟,天色昏暗和旧金山六点半钟的唐人街昏昏沉沉的早晨不相上下。
楼下收音机里的声音听起来像个石库门洋房深处懒洋洋的太太,说从东边一路往西走的大雨刚刚才离开大盐湖区,但暗沉沉的天让人觉得这场雨始终有些阴魂不散。
淮真是想着早起将床单收拾妥当,将壁炉的灰桶去花园倒掉,顺带在今天出发前去附近镇子,或者盐湖城买一点鲜花之类的带来送给努南太太,但她实在没想到自己是最晚起的一个。
下楼时,厨房和餐厅飘出来一股烤姜饼的味道。
西泽穿了深色衬衫和一条剪裁合体的白色长裤,赤脚穿着拖鞋站在一扇虚掩着窗户的窗帘背后,注视着昨晚车子陷入泥坑的方向。
西泽一早就听见动静,直到她走近了,才回过头叫她去厨房吃点早餐,那里有努南太太烤的姜饼和热好的牛奶。
淮真点点头,从铜壶里倒了半杯牛奶,从厨房的早餐篮里取了一只姜饼小人,吃掉以后,才回过头来问他是不是汽车被人发现了。
西泽说不太确定,因为早晨五点有人来揿门铃,询问努南太太知不知道乡道上抛锚的车是谁的,借口说道路状况很差,汽车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希望能联系到车主人将车挪走。
“努南太太没有说我们在这里。”
“是。
等人走之后,她才上楼来,那时我正好醒了。”
“揿铃的人还没走,对吗?”
“对,看那辆红色阿兹特克。”
淮真盯着远处湖边郁郁葱葱的树枝下两辆车,“也许正在盯着我们从这里出来。”
西泽说,“早晨借这里的电话打给拖车公司,半小时后会过来将车拖去最近的加油站。”
“我们怎么出去?从窗户?”
西泽死死盯着那抹红色,似乎有感而发,“一旦有新面孔出现在乡下小镇上,立刻成为所有窗户背后每一双眼睛的焦点。”
淮真补充说道,“尤其是满是旷野的美国小镇。”
西泽莫名笑了起来。
两面临海,内陆是一望无垠的平原,不止新手运好,上帝也赏饭吃。
“努南太太出门去是……”
“她在卫理公会结识了几位华人,想去问问是否有人愿意帮我们。
作为安全担保,我将汽车驾驶证,车匙以及身份卡都交给她,问她需要什么,她说也许用你的会有效一些。”
淮真点头,“应该给她的。”
西泽又说,“我给她的是照相复印本。”
淮真愣住,“你什么时候搞来的照相复印本?”
西泽说,“教父房间里有一台,你没有看见吗?努南太太人很好,她说照相复印本更好。”
淮真承认她被西泽缜密的行事风格惊住了。
不过联系到为什么流落至此,他们两的关系也就太好猜了。
排华的是白人,但华人可不会。
淮真一时间百感交集,临到头只会说,“真谢谢她。”
“她说她丈夫去世那几年,蒙受了盐湖城华人社区在卫理公会许多华人照顾,她很乐意和华人相处。”
淮真看了他一眼。
西泽也低头看着她,过了会儿才颇不要脸的承认,“我也很乐意接受华人的帮助。”
淮真没说话,掉头走进厨房,打算再吃一只可爱的姜饼小人。
西泽在后头笑着追问她,“Can’tI?”
她站在厨房里说,“我讨厌你们这种伪善的政党爱好者。”
电话就是这时响起来的。
两人相视一眼,紧接着西泽大步走进暗沉沉廊道,将挂壁电话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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