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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鸣三遍后,李大柱就起了身,眼前麻黑中一点烛光微晃,灯下坐着的李崔氏正挽着头发。
李大柱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了脚在地上探鞋,问道:“啥时候了?”
李崔氏侧着身子回答说:“天快亮了,该起了。
这会去捉刚好,一会见了光,满院子闹腾的不安生。”
末了,又加一句,“石头他爹,是那只短冠子的芦花鸡,可别捉错了。”
“错不了。”
李大柱应了一声,披了件外衫径直开了门。
早春湿冷水汽迎面扑来,他尚存的睡意尽散去了。
天还没有全亮,水雾森森,触目皆灰蒙蒙的,院子里事物依稀可见,房前桃树上红红白白缀着花骨朵儿,在晨风中颤动,似不胜早春的轻寒。
李大柱摸到鸡圈旁,取了火石点亮了灯。
白日里满地撒欢的鸡这会都老老实实的,李大柱拨弄几下就从里面揪出一个短冠子的花母鸡来,缠了翅膀与两脚丢到了柴火堆上。
这才开了圈门,将里头其他的都放了出来。
满院子闹腾了起来,隔壁胡家的大门也发出了咯吱声响。
李大柱打水洗了手脸,起身时候看见东边的天正上了一抹晕红,在淮河的淼淼水气里渐渐变得清晰鲜艳起来。
新的的一日开始了。
他抹了脸上冰凉水气,冲屋里喊道:“石头他娘,我去地里了,那鸡就搁在柴火堆上头。”
李崔氏已经在厨房里忙开了,头也不回道:“晓得了。”
她生了火,洗锅刷碗,舀了米下锅。
李大柱的娘也起身了,帮忙在灶头添火加柴。
天慢慢放亮,红灿灿日头洒满了院子,透过灰扑扑窗格洒进来,有只鸡鬼头鬼脑进厨房来讨食了。
李崔氏想起一事来,停了手中活计,对婆婆告知一声,在围布里擦了手,回房里,从床下拖出一个竹篾篓子来,将里面昨夜就数了一遍的鸡蛋又挨个摸了一遍,心里实在不舍得。
她这二十个鸡蛋可是足足攒了三月的,平时不舍得吃,只等卖货郎进村了,换些针线布头等些零碎贴补家用,那只芦花鸡,也是她养了三四年的老母鸡了,正是下蛋的好时候。
可是今日,她就不得不将这些全送人了。
她儿子石头是附近几个村数一数二的调皮蛋,成日不安生,昨日傍晚时候,躲在村头桥墩下,将章水生家那竹条似得大丫头给吓得掉进了河里。
眼下虽是开了春,但是三四月的河水仍是冷得刺骨。
幸亏附近刚好有大人路过,将人救了起来,又及时请了郎中,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否则哪里是几吊药钱和几个鸡蛋能了事的?
数完了鸡蛋,李崔氏又将柴火堆上那只花母鸡提溜过来,两样东西放到了一处,刺得她的肉疼。
她心头火上来了,操起门旁边竹条,奔到右边厢房里,一把掀了床上的被子,对着那光溜溜屁股一条子抽下,一边骂道:“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死起来?”
床上光溜溜扒着睡得正酣的小子抱着屁股一下子惊跳起来,缩在床里头瞪着双凤眼看着李崔氏,一边闪躲,一边呼痛连连叫喊:“娘,娘,你别打了,疼死了我了。”
李崔氏气到头上,哪里听得进这些?又抽几下,骂道:“你也晓得疼啊?你就不能安生些?三天两头你不整出点事儿来,你就不自在是不是?乌漆麻黑的你蹲在桥墩头,你作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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