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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使亲情牢不可摧的,不是幸福而是灾难。
人们需要灾难,就像他们需要彼此一样。
人们追求幸福,在自我幸福最大化的时候,亲情早摧枯拉朽一般地坍塌了,无论是兄弟姐妹的手足情还是稍逊一等的堂表亲情。
幸福是自私的,是最易遭人嫉妒的,它常常和财富捆绑在一起,如此更加深了人们对它的误解和扭曲。
那些成全别人幸福的亲人,往往是看到了别人的幸福他已然遥不可及,所以他的成全和支持变成了嫉妒的另外一面——祝福。
这是一种黑心的祝福,伪善的祝福之华衣下包藏的,是从对方那儿搜刮油水的动机和攀附名利的野心。
中午一点钟,老马饿得在屋子里打转转。
最后无奈拨通了桂英的电话,训斥她无脑无心地把自个给忘了,并且细数她不如致远的七个点、八个条……桂英听烦了,没听完就挂了电话,紧忙给老头子定外卖。
职场上的女强人不想受老马无止境的怨气,定好外卖她给老马一句话回了个电话,回完电话后秒挂。
南方的湿热老马受不了,三十四度的高湿状态比马家屯四十度的高温还难捱。
摇椅、折扇、秦腔戏、电视机……一切给他带来舒适感或归属感的东西此刻全没用了。
越急越热,越热越急。
空旷的屋子里,老马湿了一条又一条的背心。
老头想开空调,可一个人用整个屋子的空调太浪费了,无奈只得急火火地扇扇子。
晚上老马又是一个人吃饭,没有漾漾他无法开心,没有致远他无法生活。
在城市留守的老人,比在农村要可怜万分,光溜溜的屋子里到处是老马的不满意。
他开始期盼,盼仔仔提前放学,盼桂英早点下班,盼致远赶紧回来,盼十天转眼过去然后她的小探花如雷震子一般出现在他眼前。
晚上八点的时候,鹰派的老革命撑不住了,先给桂英打电话,星期一的桂英格外忙,要九点才能下班。
然后,他给仔仔打电话,仔仔小声重复了七八遍“上自习”
,自个挂了。
老马烦躁得觉得地球上快容不下他了,最后在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马行侠,哥俩聊了四十分钟,老头的心才静下来。
两乡党决定明天会面,在桂英家里,这成了目下老马生活里的头等大事——也是唯一的事情。
黄昏的时候,钟雪梅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邮政打来的。
十七岁的雪梅扎着个马尾辫,一身清秀地去接快递,她以为是普通的包裹。
到农批市场的大门口一打电话,电话那头不是送货的快递,那人朝雪梅招招手,雪梅走近后,好奇地接过快递员手里的文件袋,文件袋上赫然写着“西南政法大学录取通知书”
!
“恭喜啊!”
快递员说。
雪梅惊得瞪圆双眼,一时无语,激动又小心翼翼地拆开,果然是录取通知书。
大姑娘晃着马尾辫一个转身,一路高喊地奔回去找晓星。
母女两人看着写满字、盖红章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得又哭又笑。
虽考的是西南政法大学的应用法学院——是个三本,但这个好消息足够让常年不见光的杂粮铺子熠熠生辉。
没有考上钟雪梅梦寐以求的那所学校最好的学院,但调剂的那所学院也不差,靠近梦想的感觉比实现梦想有时候更振奋人心!
杂粮铺里的十七岁女孩,迎来了她的人生春季。
母子分离、姐妹悲伤,老人孤独、少年提名……人生事啊,酸甜苦辣,样样有滋有味,桩桩迷离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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