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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拂袖,已然宣令:“亲军听谕!”
窦沅便觉耳中摩挲着瓦楞之声,未几时,执金吾皆如草上兵,窸窣卷至眼前。
因个个跪地:“陛下万年无极!”
“免。”
皇帝吸了一声,而后道:“朕圣谕:一队巡朕巡狩之路,由朕的羽林卫统领引路,远去博浪沙,找一处竹屋;另一队,随朕走。”
窦沅愣着,摸不透皇帝心思,却听皇帝回身,向她道:“阿沅,你也跟着朕。”
她自然紧随,皇帝缓开口:“摆驾——桂宫!”
远处忽一个响雷砸下,由远及近,险似要砸了她脚板子。
窦沅心中一凛。
是桂宫。
极深的夜,众人皆已安寝。
若在平时,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于宫规不合,可算是犯了极大的错,宫中一向有宵禁,众人依例是不敢违矩的,但这次是皇帝牵首,浩浩荡荡,久未有人的桂宫扑腾起一番热闹。
“热闹”
之中藏着极晦暗的危险。
谁也不知。
皇帝领一众,直奔桂宫后园。
窦沅心被紧牵着,总觉不妙,周遭都透着瘆人的气氛,皇帝更是冷肃,自打出了长门宫,她便没敢与皇帝搭一句话。
那口荷花塘子,映着惨白的月光,水色泠泠流动,皇帝目色极重,冷盯着,他的声音当真穿透了黑夜,砸到她耳边:“阿沅,那一年朕仓皇回宫时,已听闻噩耗。
一边是母后,一边是一个‘祸国’的女人,朕若查办母后,朕这孝谨治下的江山,便成了一出笑话、闹剧。
……朕回来时,母后已拾掇干净了,不该叫朕瞧见的,朕一样也未瞧见。
朕慌了,对着一个只凭她们解释的故事,朕当真慌了。”
他的声音如同水漾的波纹,滑流而来,极稳当:“……尸首都未瞧见,母后说,她自个儿沉了塘子,但母后念旧赐恩,命人敛了尸首厚葬,朕能怎么办,除了信母后所言,朕能如何办?——开馆验尸么?朕如何会想,这一切皆有假,入土为安呐,她生前过不开心,连死后,朕都要去伤害她么?朕不忍心,亦不敢。”
“妾明白……”
她抽噎,此刻仿佛才真正体悟了皇帝的苦衷与难处,而后多少年,皇帝与皇太后都不睦,这其中,暗蓄着多少暗流,已无外人能探知。
他们毕竟,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譬如皇帝,譬如太后。
荷花塘子外,围了一圈儿人,此刻夜已深,只就着月色,并不能看清明,她心子细,便命宫女子提宫灯结队围塘,一盏一盏的宫灯映过去,通通明亮,衬得月光都显黯淡。
但老天却极作威,方才砸下几个雷,这会儿暴雨点子急落,皇帝顶上没遮没拦的,一干人都急慌了眼,皇帝怒目圆睁,一时竟没敢上去个宽劝的人。
窦沅也急了眼,因劝:“陛下,您赶宣室殿候着吧,这边命杨长侍守待,必不能错事的。”
皇帝不理,于暴雨中坐镇,急喊:
“将这塘子刨了,水舀尽!
朕不信,挖不出个圈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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