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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你注视着我的眼睛,“万一我出了意外,”
你停了停,接着说,“万一我死了,你必须继续执行任务,焦土政策,必须执行!”
我猛烈点头,表示非常赞赏。
“别讥讽我!”
你用红色铅笔在那地图上画记号。
在桥头偏东方向,一个类似亭子的图案旁边的空白处,你打了个“√”
符号。
桥下江水悄无声响地流淌,一道发亮的宽带把这个城市划为北岸、南岸。
贫贱苟生者与花红酒绿共处,柔情蜜意、卑劣淫荡流淌在一起,每点亮光就是一个世界。
而夜为她遮住了年龄、欲望、嫉妒和仇恨。
一个戴礼帽的男人由大桥的南端走来,待他走近时,她望了一眼,转过身体,她问来人几点了。
男人丝毫不奇怪一个单身女人深夜不归家而在桥上忘了时间地游荡:桥那头就是妓女出没的暗娼区。
男人为她点燃打火机,照亮他自己的手腕,然后看着她模糊不清的脸。
可是她张开大嘴,伸了个懒腰,眼皮低垂,盯着地上,声音含糊,似乎说了一句“谢谢”
。
你说,你得做最后请示,最晚三天就回来。
渡船的哨子响了第二遍。
你上了轮渡船。
你回到北岸,你将从那儿出发。
江边上拥挤不堪,过江的人提着大包小包,拖儿带女的母亲,一担两绳找活干的脚夫,脸上仿佛都流露出惊慌。
伤兵血污的担架乱七八糟摆满了河滩。
茶馆码头都流传着共军过了东江,已经逼近这座城市的消息,广播里却是种种平抚人心的来自政府的辟谣报道。
我走在这些人之中,河沙正在渗入我的布鞋里,我抬头再次遥望山上那个浅红色的亭子,加快了步伐。
倦意凶猛地袭来,她连连打了三个哈欠,眼皮像被一根线缝住,没法撑开。
她听见长椅上的人在说她违约,她想开口解释,但她说不出话。
昨夜?不,前夜,自己去看了一下大桥,然后躺在家里两天两夜,老母亲后来说她高烧,发了两天。
她的母亲实际是她的养母,两人之间只存在还债和收债的关系,她必须还清收留她这个孤儿的全部代价,她必须养她,即使她是多么厌恶这个同样厌恶她的老女人。
她动了一下身体,说实话她不太相信自己真的大病了一场,如这样,她还怎么做生意养这个“家”
?麻烦出在哪儿?她一根一根手指地扳动指关节,每次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声,她的思索便往前进一步,她记起自己向一个陌生男人问时间,自己想睡觉,想抱着一个男人,像躺在那个想念已久的人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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