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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恒手里把玩着半截纸烟。
他仅仅看着,不抽,在对面的椅子上好久一声不响,脸沉闷,眼睛因颧骨高而深陷,出奇地亮。
他突然又冒出一句:“这就是你的爱情观!”
我起身离座,绕过貌似真花的塑料杜鹃、玫瑰。
一张张本应年轻姣好的面孔,在黯淡的灯光下互相比较着病态、委顿、狰狞。
出了银座,我沿着校园后门的小道,来到寂静的松花江街上。
黑暗到了尽头。
我拿着书,装模作样地背诵。
路灯出现在树丛之中,光块被稀稀拉拉的树枝摇碎,风却静止着,一切依旧。
在桥头,我放慢步子,溪水细喘着流下舒缓的沟面,但我听不见流水声,我的耳朵里只有自欺欺人的背书声,就在这时,我扶住桥栏回过了头。
古恒一向对我的反应不太介意,但这次他没像以往那样留在银座,抽他永远抽不完的烟,喝他永远喝不够的啤酒,居然跟在我身后两三米远,看来一直保持着这距离。
瘦高的身影在黑暗里显得更文弱了些,歪歪扭扭,双手似乎插在裤袋里,看到我回头发现了他,他放慢脚步,煞有介事地头朝天仰着,又低下来看着碎石子铺就的路,仿佛他是偶然遇到了我。
你怎么可以同意第二次呢?他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他跟了上来,那并不大声的吼叫连连在夜空中炸开。
强奸,实际上并没有书上或人们言传的那么可怕,试试,也不屈辱,惊天动地地发生,悄无声息地结束,如果一切都顺理成章、合乎所设想的环境地点,在静悄悄的时间包容之中,既平常又容易,与做爱差不了多少。
“瞧瞧,你这是什么话?”
我真想去搬一张桌子来让他捶,以免他站在那儿僵硬着身体对空中费劲地挥动手臂:“一个哗众取宠的女人,在纸上故作惊人之语。
实际上胆小如鼠,假现代派。
嘿,你父亲……”
“不说行不行?”
我哀求,并提醒古恒注意,每次走到松花江街尾他就提我父亲。
“他先摸你,还是你让他把你的妈妈支走?去亲戚家,去河边沙滩摘香葱、马齿苋做凉拌菜?”
古恒甩甩手,“对,是去亲戚家,在江对岸,当然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过江来回要两个钟头。
呵,一个空荡荡充满淫欲乱伦的房间!”
古恒真好像站在那个和他毫不相干的夏夜细雨里,在自己想象的细节中受刑,他在虚构的雨水里痛苦得奇怪的脸,扭动着,反倒激起了我对他的怜惜。
从我以往讲述的小说中,他突然跳了出来,“你的身体是陷阱,勾着你父亲往下跳。”
他似乎有点笑意。
那么一点笑意,就把我绷紧的心松开了。
当我整个人落入他的怀里时,他推开我,冷冷地看着我,举起手臂。
他惯于惊吓我,整日骂骂咧咧,恶语没遮没拦,但从未真动手脚。
这次他却朝我迎面打来,他比我高出大半头,但我稍一闪就让开了。
他讪笑起来:“女人终究是女人,改不了样,调教也没用,只配——”
他未说出那个词。
我眼泪唰的一下流了出来。
然后他说,我是玩来着的,你还真会当真?
而我只不过写小说来着,你怎么当真呢?你不是口口声声要做我丈夫,怎么这样对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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