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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曰:“惜乎惠施之才,骀荡而不得,逐万物而不反”
骀荡意为放纵、无拘束、舒缓、怡悦。
以此为名的骀荡宫是建章宫春日的景胜之地,所谓“春时景物骀荡满宫中也。”
先帝一般正月幸甘泉,整个春季多在外巡狩,本是供天子春日游幸的骀荡宫也就很少启用,刘弗陵即位却选了此处为居处。
既是以春景为胜,冬日自是一派萧索清冷的枯败之相,让人不由地觉得此处的寒意比别外更盛三分。
坐在辇上,鄂邑长公主陡然想起,天子每日的作息有定,昼食之前都要由文学、博士等人启蒙授学,不禁就是一怔。
怔愣之后,积聚的怒火便消散了大半,心中反而兴起了一丝怯意。
——她之前那些话可是着实有些不妥。
——尤其是关于遗诏的内容……
因为遗诏是天子崩后方由尚书令授御史大夫,而汉室从无此先例,对遗诏的真实性,早在先帝驾崩便有人质疑。
当时,卫尉王莽的儿子王忽为先帝侍中,在封三人为侯的遗诏颁下后,王忽对人说:“先帝驾崩,忽常在左右,安得遗诏封三子事!
群儿自相贵耳!”
话很快传入霍光耳中,霍光没有处置王忽,而是找来王莽,严厉地责备了一通,王莽却是惊惧万分,回家后便鸩杀了儿子。
按汉律,父母杀子也是死罪,只是可以赎死,但是,王忽死后,王莽不仅没有被问罪,还从卫尉升迁为右将军。
——这么明显的事情,朝中有谁看不明白呢?
出了一身冷汗,再被寒风一吹,鄂邑长公主便感到头痛,却也一个激灵,想通了一些事——霍光秉政是因为先帝遗诏命其辅佐少主,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刘弗陵的。
——那会让他成为千夫所指的对像。
——昔日吕后称制,汉室江山几乎易主,但是,最后,还不是文帝继位,诸吕覆灭?
——谁是正统,谁便更占道理!
——如今的天子是先帝册封的皇太子,继位名正言顺,皇曾孙虽然占了嫡字,论帝系正统,终究不及今上。
想明白了,鄂邑长公主便不管骀荡宫已经在眼前了,揉着眉心吩咐宫人回转,并让人立刻宣召太医。
——她只怕是伤风了。
“皇姊到宫门前又回去了?”
寝殿正堂,边角皆垂挂明珠、玉璧的幄帐内,正准备用昼食的天子听到近臣的禀报,不禁一愣。
忘年之交难得,年仅九岁的天子自然不会亲近太过年长的近臣。
刘弗陵最亲近的侍中近臣是金日磾的两个儿子——金赏与金建,十二岁的金赏是奉车都尉,十岁的金建是驸马都尉。
对天子的反问,金赏与金建对视一眼,不太能确定,天子究竟要不要他们回答。
正在两人犹豫时,刘弗陵忽然询问殿中侍奉的黄门丞:“皇姊今日可安?”
黄门丞思忖了一下,恭敬地道:“臣之前隐约看见有太医往承光宫方向去……”
刘弗陵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开始安静地用膳。
虽然年幼,但是,刘弗陵一直就比同龄人高大,饭量自然不小,几乎与成年人差不多,宫中规矩又多,一顿昼食便用了半个时辰才吃完,待宫人将食案撤走,刘弗陵便摆手让其它也退下,只留下金氏兄弟叙话,这是天子的习惯,宫人早已见怪不怪了,自然没有人多话,立刻按吩咐全部退下。
殿中再无旁人,原本端坐在床上的刘弗陵立时歪了身子,倚靠在旁边的凭几上,两腿伸直,毫无形象可言地踞坐着,金氏兄弟见状,一边摇头,一边也有样学样地在床边踞坐,金建还不时地踢踢脚、伸伸腿,刘弗陵还自在。
刘弗陵眼珠一转,用足尖点了点金建的后背:“你也有点规矩,不然以后就不只是大将军不把女儿许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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