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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蔚琇坐在软榻一侧,低声问道:“阿兄,禹京真成混水?”
季蔚明答道:“千里江山,山之高,水之阔,地之广,物之博,堆锦着绣,绚烂无边,如有机缘,哪个不想泰山封禅,登高一呼,群山回首。
禹京的水,何时清过?难就难在,那些不知死活,挽袖摸鱼之人。”
季蔚琇咬牙:“家中也涉及皇室纷争?阿爹糊涂了吗?”
季蔚明道:“权势惑人心志,阿爹本就短视之人,被阿姊挑嗖了几回,一心想做未来国丈。”
季蔚琇气得笑了:“纵是昱王登基,阿姊至多也是妃,位列三夫人已是荣宠,阿爹晕头了才妄想做国丈。
且太子……阿兄,太子真有顽疾?”
起身踱了几步,摇头道,“即便太子康健堪忧,圣人尚在壮年,他们向天借胆虎嘴拔须。”
季蔚明端茶道嗤笑:“他们许是当圣人眼花昏聩。”
季蔚琇心中怒火难以宣泄:“圣人独断之君,雷霆手段,生杀予夺,他们竟敢妄动储君,事发便是倾族灭家之祸。”
“昱王与太子一母同胞,幼时兄友弟恭,常常胼手胝足同榻而眠,有年寒冬,太子染病卧床,昱王伏在廊柱那偷哭,晚间硬要睡在太子床榻上,握着太子的手才肯入睡,如今……却是死生相争,时令事移,人心易变,更漏声残,年轮换转再难回首。
你遣人追查桃溪神医之死,应知里面有昱王的手笔,二郎恐怕不知,当初探访名医之人,也是昱王。
昔日千方百计为兄长康健殚精竭虑之人,今日处心积虑置兄长于死地。
皇权,狰狞如兽,伏在一隅,宿在心尖,只等哪日噬人心魂。
二郎,侯府不知不觉也身陷其中,阿姊与阿爹鬼迷心窍,我们哪能独善其身。”
季蔚琇道:“阿兄与太子私交甚笃,可……”
季蔚明也不驳他,只管轻笑,季蔚琇微合双目,道:“是弟弟愚昧了。”
季蔚明点头:“二郎,人心诡测,切不可妄图猜测其中深浅。”
季蔚琇摇头:“旁人的我不敢猜测,阿兄却不会害我。”
季蔚明斥道:“荒唐,生而为人肉体凡胎,七情六欲不一而足,既能舍万丈红尘抛下妄念成佛,亦可为功名利禄屠万人成魔,我与他们并无不同,哪日为心中所求,割骨断亲。”
季蔚琇执拗道:“我只信阿兄。”
季蔚明心头激荡,又感安慰,又嫌弟弟过于纯良,想要教导几句,又恹恹罢了主意,转而道:“禹京眼下看似风平浪静,却是暗潮汹涌,太子身体日渐败坏,卧床月余,人人心思浮动。
昱王一系,更是敛财积势,以图后举。
侯府一个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雏鸣,势如累卵,我们不能因阿爹糊涂举家葬送。
恰好你在桃溪为官,此处水路通达,进退有路,若是事发,你也能得一线生机。
我观沈拓施翎其人,有大义,你于他们又有提拔之恩,赏识之情,说不得还能借他们一力以得周全。
再者府中,阿兄也不会任由阿爹随心所欲,听之由之,我与阿娘也另有计较。”
季蔚琇冷着一脸,森然道:“阿兄将自己置于险地,让我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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