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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没见过人在长期失意的状态下心理会如何畸形,尤其是伴侣还无比出色。
倪菁的前夫杜瑜洲,几乎和聂行秋同时期的偶像小生,当初热恋时他正当红,倪菁却只是个刚刚出道的小歌星,从最开始的灰姑娘折服王子,到后来的金童玉女,再到后来世界巡回演唱会,天后和天后的丈夫,年岁渐长,演技没长,身材也渐渐走形,最先磨灭的是笑容,然后是耐心,最后是爱意。
当初的华天金牌夫妇,最后以倪菁戴着墨镜穿着长袖出席夏天的新专辑发布会,却还是被狗仔拍到手腕上的淤青为结局。
从开始到结束,也不过十年。
红过的尚且沦落至此,何况从没红过的我。
我想说我绝不会变,但是十九岁的我会鄙视现在的我,那十年后的我又会变成什么让自己鄙视的样子呢。
我知道纪容辅宽容,知道纪容辅温柔,我甚至知道他深爱我。
但是这是增加他容忍的上限而已。
我的脾气这样坏,报复心这样强,林采薇来一趟,如果纪容辅那时候回家,我能吵得邻居都听见。
我又这样懦弱,遇事先竖起一身的刺,只想躲到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我现在就开着车在不知道去哪里的路上。
刚开始,自然算是有趣,后来呢?我这么适合独居的人,怎么和人好好相处。
我连十年都不敢去想象,何况是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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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吉他,去疗养院找了我师父张骁。
当年他们都叫我少爷,所有的人,尹奚,叶霄,庞莎,他们都让我觉得我是无人可以取代的人,我是独一无二的林睢。
但是不到七年,我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一个疯了的师父。
疗养院里这样暖和,许多人穿着病号服走来走去,搀扶着他们的家属面上都疲惫不堪,精神上的疾病最折磨家人,因为你总有一刻会怀疑,这个歇斯底里的人到底还是不是那个深爱你的家人。
从某种意义上,我也算半个疯子,要是我的心理医生那里有会员卡,我的积分都够兑一台冰箱了。
我师父又瘦了,他有着奇长的手指,以前他们乐队主唱开玩笑说他是食蚁兽成精,那时候他还留着大胡子,会粗暴地揉弄我的头发,连我的花椰菜外号也是他给我起的。
但是他现在白白胖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因为吃了太多药,眼神总是涣散,他的手发抖,看见吉他的时候总是眼睛发亮,但是连自己的代表作都记不起。
我以前很怕自己成为第二个他,光是想到这个就会失眠。
我给他弹我的新歌,我给他讲我最近的事,中途他睡过去一次,那时候我正在跟他说我喜欢的人叫纪容辅,我说师父,他比你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还要好看,我说我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总感觉自己很渺小,我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小时候,我的情绪越来越外露,为了一点小事生闷气。
但是偶尔我又觉得自己变得很大,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人,越来越膨胀,越来越膨胀,薄得近乎透明,只要有什么尖锐的东西戳我一下,我就会“砰”
地一声爆炸开来,炸成一地的碎片,让他失望地发现我的原型。
我说:师父,你说,我什么时候会被戳破呢?
也许是今年,也许是明年,也许是下个月,也许是今天晚上。
但总不会是一辈子。
我们没有一辈子了,他会发现我并不是什么他毕生寻觅的宝贝,我只是一个可悲的赝品,我只是一个虚荣的、自负又自卑的小人,我的气量这样小,我的音乐这样烂,烂到简柯甚至不愿意为我放弃他那些操蛋的附加条件!
到那一天,我怎么办呢。
我的刺已经没有了,我脆弱得如同一只粉红色的鼹鼠,脆弱且丑陋,我会躲到哪里,我会生活在哪里。
无论如何,都是没有纪容辅的余生了。
我不想像个失败者一样嚎啕大哭,但是我压根忍不住,我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往外涌,我蜷缩在我师父病房里那个昏暗而带着异味的柜子里,哭得整个人发抖,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感觉到有一只手在拍着我的头,就像我在华天时他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我哭得如同十九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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