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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只很威武的蛇呢。
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叫剧痛引开了视线。
可沈清轩还记得那蛇通体黑亮,盘踞着直立起头部时,颈腹金黄,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耀眼。
后来还想细看,却看不清了。
也不知道那蛇被烫伤没有。
据说这种无足动物浑身布满细小鳞甲,想来不容易被一盏热茶伤到才是。
眼前又是一阵极眩而来的乌黑,甚至连耳畔父亲的说话声都渐行渐远,沈清轩还想努力听听父亲在说些什么,却只能感到耳蜗处的阵阵轰鸣。
一切凌乱破碎的句子自轰鸣中传来,却依旧无法抵达神智中。
沈清轩只知道父亲再说话,却无论如何耗尽力气也不能听清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沈清轩心知大限已到,心中也说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些。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只是这一场景的到来依然猝不及防。
心中的挂念让他还想最后看一眼这伴他二十多年的人世间。
尽管连呼吸都无有力气,沈清轩还是努力的睁大眼,眼中散掉的神采也被他执拗的聚拢起来,望着自己的亲人。
久久凝视。
保养得当此刻却尽显老态的父亲、终身为沈家奔波忙碌的老管家、早已哭软成一团的侍女、还有那些熟悉的,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他的每一个人……视线缓缓的僵化着般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沈清轩缓缓挽起唇角,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
仿若告别。
他的笑容极浅,在他此刻三分人七分鬼的面庞上甚至狰狞无状。
却刻画着深深的,对生的眷念以及不舍。
那么绝望的眷念,却又带着对死亡的释然。
许是这道笑容过于触目惊心。
阴影中将这场戏从头看到尾的冷凝男子挑起眼皮,幽黑如深渊之水的眸子有了水花惊溅的波纹。
转圜
看完这世间最后一眼,沈清轩心神一弛,顿时两眼发黑,仿佛被人用黑布彻底蒙上,再无一丝光亮,于此同时,胸中一直苦苦压抑的热流也奔涌而出,顿时满口温热,血腥刺鼻。
明知是自己的血,沈清轩却嫌这味道腥臭难闻,只道自己身体竟污秽至此。
却并未瞧见自己喷吐出的并非寻常鲜血,而是一团乌黑里裹着些红色。
味道就是由那些蚀骨剧毒散发出来的,夹杂着浓厚血腥味,更是催人欲吐。
难闻的刺鼻气味弥漫在小小厢房里,守在他身边的沈老爷都感到胸中翻腾欲呕。
管家很快拉开门窗,一边催促仆人们打扫房间给少爷擦拭,一边却退出门外,悄无声息的招来山庄老仆,沉重的安排后事。
晕厥过去的沈清轩虽然还有些微弱呼吸,稍有经验的老人都明白,这道坎,自家少爷是迈不过去了。
趁着尚留最后一口气,身体还温热着,取来干净衣裳给他换上,打点干净,清清爽爽的送人上路吧。
寒风中静谧的山庄在经过一天一夜的喧嚣后,与这个雾气蒙蒙的凌晨,陷入了另一种静谧里。
白幡麻布,纸钱棺木。
一切殡葬用具皆在这个蒙蒙亮的清晨,带着谨慎的小声响,自山庄后门运送到院里。
沈清轩时而陷入无边的黑暗,时而又分明清醒过来。
虽不能动弹,却将外面的窃窃私语与脚步声都听的仔细。
他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在短暂的清醒里想着,或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拎着引魂索来带自己上路也未可知。
只是他的清醒也是极短,脑中转不了几个念头,又陷入黑暗中。
就这样糊里糊涂,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极为漫长,抑或极短的瞬间,沈清轩依稀察觉,床帘外的世界骤然静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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