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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墨还没回来。
风雪中脚步声跌跌撞撞的传来,踩踏着雪水噼啪作响,一道灰衣身影劈头撞开小院木门,冲了进来,刚冲进门槛,一抬头便看见了对面敞开的窗中那张苍白的脸,被厚重的狐裘衬着,像是要被那些毛皮裹进去一样瘦小。
眼神飘在不知名的地方,对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丝毫反应。
“少爷!”
冲进来的仆人声音都在发颤,一路奔跑让他眼角被雪花眯的通红,只听他急喘着,抹着脸上雪水一字一句道:“出事了!”
沈清轩飘远的神情似乎被扯了一下,眨了眨眼,转了视线,仍是一动不动的窝在大氅里,却看着他。
“老夫人叫您立刻回去……”
仆人咽了咽口水,“老夫人说小桃摔了一跤,孩子保不住了。”
沈清轩沉寂如死水的眸子跳了一下,终于彻底回过神来。
或许最好的人生体验就在此刻了,丫鬟们发觉自己主子的脸上终于有了神采,尽管这神采是震惊、悲恸、和痛苦。
却让沈清轩看起来不再像个活死人。
沈清轩静默片刻,动了动手指,做了个手势。
那手势说:回家!
短暂的悲痛过后,沈清轩在摇晃的车中渐渐冷静下来。
一直以来不详的预感终于成为现实,这两个月,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这不祥预感实现的一天,临到头了,反而有尘埃落定的松弛感。
这个现实却不是伊墨出事。
而是他那尚未出世,刚满三个月的胎儿。
沈府中愁云满雾。
男婴已经落下,小桃大量出血,血流不止。
沈清轩的轮椅在南院的偏房外停下,在一丝淡淡的血腥味里停下。
不再前行。
沈母开了院门,将紧张慌乱的院内景观闭在门后,自己走了出来,红着眼道:“我原以为只是动了胎气,吃些药好好照顾也就好了,没有惊动你。
不料一夜熬补还是没保住……你命不好,小桃怕是也不行了……别进去看了……你身子弱,经不住死人晦气……”
沈清轩闻言一动不动,只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异样的沉默。
虽然他一直都是个哑巴,但此时的沉默还是令沈母感到不安,看着自己儿子,不知该如何开解。
妾没了可以再纳,孩子没了也可以再有,并不值得大伤悲伤了身子。
可沈清轩脸上,也看不出一丝伤悲的味道来,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母子二人在簌簌落下的雪花里各自看着对方,最终是沈清轩转动着轮椅,掉了个头。
很快有小厮上前,推着他离去。
沈母望着雪地上逐渐扯远的轮印,心想,或许这就是命。
雪下的那么大,铺天盖地的惨白,掩了所有绝望。
伊墨还没回来。
沈清轩翻开黄历,用蘸了朱砂的红笔在那黄历的日期上勾出圈来。
凝视许久,而后抬起瘦若枯柴的手,解了身上狐裘大氅,伸手探向胸口,将胸前的红珠取出来,指腹在珠圆玉润上摩挲着,带着眷恋和不舍。
而后开始扯动。
握着那珠子将它从颈项扯起,扯平,撕锯着,让那根金缕崩的笔直,勒进肉里,勒进血管里,勒进骨头里。
沈清轩一声不吭,只施了全身力气,将那金缕一点一点的扯动,将脖子上这根东西抻成一根毙命的索。
血液从创口出开始外溢,将施了术法后刀剑斩不断的金缕线染成了红色,鲜血顺着细线流淌,逐渐浸上沈清轩的手,顺着纹路蔓延,顺着指缝滴落,最后粘腻湿滑的包裹了整颗红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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