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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面都不大,全是敞开着一扇油亮的对开木门,用挂着的厚厚棉门帘子遮挡风寒。
洪衍武还记得这种可怜而寒酸的门面,这是当年的国营饭馆最常见的样子。
其实这年头,无论是什么买卖店铺,甭问,一准儿都是国营的。
国营,别看简单的俩字儿,对于这个时代的国人却有太多的意味。
往往包含着童叟无欺,也意味着服务粗糙。
不过,此时人民的消费要求也已经下降到了最低点,没人在乎饭馆的装修,出门在外的人只要有个地方能买到买饭,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了。
要按今天来说,一般无论哪个哪个城市,火车站口的饮食都不太让人恭维。
可在这个年代,由于没有私营经济,这条定律并不能成立。
这里几家小饭馆虽然设施简陋,可为旅客们提供的大众饭菜却做得喷香。
卖的最火的就是炒面,份足量多又好吃,一份才两毛六分钱、半斤粮票,多花六分钱还能再加碗菜汤。
这使整个广场都飘散着熟面酱、酱油炝锅的味道。
即使没有菜单、团购、打折券,在这几家饭馆等着买饭的队伍也依然长龙似的排到了门外。
来吃饭的人南腔北调,有很多刚下车或是火车票中转签字等着上车的旅客。
因为人太多,地方不够,许多的人都端着饭菜,到饭馆的外面自己找地方用餐。
旅客们用过的盘碗筷子在饭馆外摆了一地,可这些东西也不用担心被打烂,因为有专人管收拾。
火车站的常住客——盲流们,各有地盘。
他们会挨个打扫旅客们吃不了的残羹剩饭,然后再颇有服务意识地替饭馆把碗筷摞在墙角摆好,绝对认真负责,环保无污染。
这也是当年一景,蔚为奇观。
洪衍武很快在一家兼营炒菜的馆子里找到了目标。
他透过玻璃窗,一眼就能看到那俩小子正和其他四个人一起,围坐在一家饭馆左边角落的一张小圆桌旁,喝得正来劲。
六个人的桌子上摆着五六个菜盘和白塑料扎杯装的散装啤酒,有冷拼有炒菜,在这年头算是一顿丰盛大餐了。
看来这伙贼今天收获不错,正在喜气洋洋举行着庆功宴。
而他们这种格格不入的奢侈,与其他旅客的节俭饭菜形成了强烈反差。
排队的人太多,洪衍武只能硬挤。
他一个劲儿解释自己不是加塞儿是找人,堆在门口的人们才勉强挪开点缝隙,让他挤了进去。
而那伙贼这会儿正在碰杯,全没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老赶就是傻,一到京城就犯晕。
只要这么他妈一撞,他们就傻呵呵地回头。
这还不拿下?白玩。”
洪衍武刚进屋,就听见座上一个黑脸小子得意洋洋地正神侃乱吹。
这小子和三角眼之间夹着小油头,仨人正肩并肩坐在一起,跟个韩流组合似的。
看上去身材挺敦实,同样是十六七,上衣也穿的是军便服。
就凭这身打扮和这话头,洪衍武就猜出这八成是撞他的那小王八蛋。
黑脸只顾哨着犯口,把三角眼招烦了,三角眼隔着小油头一推他肩膀,“唉,你丫要是个女的就更好了……”
这话明显不怀好意。
黑脸一听转脸就骂,“去你大爷!”
小油头却也来帮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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