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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老宦官捧着黄色绢布的密折,跪在太后面前,说“丞相府偷偷藏着敌国剩下的那些坏蛋呢,可能要干坏事”
。
又想起昨天夜里母亲给她梳头的时候,镜子里映出来母亲那种想说又没说出口的样子。
原来啊,那些传闻可不是什么一阵风就吹没了的事儿,而是早就像老鹰一样在她周围盘旋着了,就等着今天她闯进梅苑这个时候呢,然后就要把所有的伪装都给啄破喽。
她一下子转过头,看向那个软榻。
庞士元正靠着诸葛亮的胳膊喝药呢,药汁顺着嘴角流出来半滴,在月白色的中衣上弄出了一个深褐色的点子。
他的睫毛抖得就跟被雨淋湿的蝴蝶翅膀似的,可还强笑着说:“阿亮手稳当,不疼的。”
“丞相!”
夙茵儿这一嗓子比刚才还响亮清脆,惊得房檐下的麻雀扑腾着就飞起来了,“您对庞先生干了啥呀?”
诸葛亮正端着药碗的手一下子就停住了,药汁在碗里晃出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波纹。
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汹涌的波涛在翻滚,可一看到夙茵儿那发红的眼角,又立马变得像深不见底的水潭一样平静:“夙小姐怎么这么说呢?”
“宫里头都说庞先生是奸细,还说您……说您偷偷养着战俘呢。”
夙茵儿往前迈了小半步,绣花鞋的鞋尖都快碰到炭盆旁边的药渣子了,“可他的腿……他的腿直愣愣的就跟根木棍儿似的!”
她指着庞士元的两条腿,声音都打着颤儿,“是不是您让人把他腿给弄残了?
是不是想逼着他招供啊?”
这时候,软榻那边突然传来了轻轻的笑声。
庞士元擦了擦嘴角的药印子,眼尾那泛红的颜色因为这笑变得更明显了些:“夙小姐难道把阿亮当成阎王爷了吗?”
他抬起手来,手指头轻轻碰了碰诸葛亮的手背,“这腿是我自己摔的——去年冬天夜里追阿亮的马车,雪太厚了,马车一下子翻到沟里去了。”
诸葛亮的喉结微微动了一下,把药碗放在案几上的时候动作轻得就好像生怕惊扰到什么东西似的。
他伸手给庞士元把被角掖了掖,手指肚擦过对方后脖颈的时候,夙茵儿瞅见那儿有一道吓人的疤,就跟条蜷缩着的蛇似的。
“那箭伤呢?”
她想起刚刚瞅见的,就问,“后背上的箭伤呢?”
庞士元脸上的笑淡了些,可眼睛还是瞅着诸葛亮呢,说:“替他挡的。”
诸葛亮一下子就握住了他的手,手指关节因为用力都变白了。
他看向夙茵儿,说话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似的那种钝劲儿:“三年前在定军山,我中了人家的埋伏。
阿元啊,他替我挡了三箭呢。”
夙茵儿听了,手指甲都掐到手掌心里去了,疼得眼眶直发酸。
她就想起那些传闻,都说庞士元是“主动投诚的叛徒”
。
可现在看看,这人眼尾发红,那可不是生病弄的,是常年咳血咳出来的;后脖颈子上的疤,也不是刑具烙出来的,是箭镞划拉出来的;还有那笔直的双腿呢——她突然瞧见庞士元的袜底沾着泥,是新蹭上去的。
“是不是昨儿晚上你非得坐轮椅去看梅树啊?”
诸葛亮突然低声笑了起来,声音里好像裹着化不开的柔情,“还说什么‘今年的梅树比去年早开了三天’,结果轮子卡在冰缝里,摔得满身都是泥。”
庞士元的耳朵尖一下子就红透了,挣扎着想捂住诸葛亮的嘴,可诸葛亮稳稳地托住了他的手腕,说:“阿元的腿是以前的旧伤,不是受刑罚弄的。”
诸葛亮扭头看向夙茵儿,眼神就像是那冰壳全都消融后的湖水一般,“说到细作……他要是真的细作,早就在敌营的时候就取我性命了,何苦等到现在呢?”
夙茵儿往后退了小半步,后背一下子就撞到门框上了。
她瞅着软榻上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庞士元的指尖还沾着药渍呢,诸葛亮的指节上也还留着煎药弄出来的褐色印子——这哪像是看管战俘的样儿啊,根本就是……根本就是她前儿个在御花园瞧见的,自己和母亲给父亲递参汤时的那种情形嘛。
“那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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