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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时值盛夏,但焦阁老的小书房,上有自雨管道,外有丛丛花木,甚至不必冰山纳凉,屋内也是自然荫凉,毫无暑气。
歪哥被抱来不过片刻,便睡得很沉,连呼吸声都要贴着脸边才能听见,小脸拧巴着,偶然咂咂嘴舞舞拳头,倒越发显得惬意自在了。
对这个曾外孙,老太爷是很喜爱的,他不让乳母唤醒歪哥,而是亲自抱在怀里轻轻地摇了片刻,这才把他送到乳母怀里,“送到后头去,让他打个盹吧,不要惊动了他,孩子在这个时候,是最要多睡的。”
见权仲白转着身子,目送着孩子出去,老人家不禁玩味地一笑,“怎么,当了一个月的爹,倒把你性子给改了?往常可不见你做此婆妈之态,子殷,变了啊。”
三十多岁,才刚刚当爹,姑且不论和孩子娘的感情究竟如何,对这个生得越来越像自己的孩子,权仲白肯定是有感情的。
他毫无羞赧,“虎为百兽尊,谁敢触其怒?唯有父子情,一步一回顾。
我这也有几天忙着,没太见他了,回顾两次,也不算什么。”
他给老太爷扶了脉,“还成,同上回一样,脉象还是这样健旺沉稳。
您还和从前一样,坚持早晚打一套拳?”
“最近天气热,事情也多。”
老太爷说,“别的拳不打了,你让我练太极拳,倒是练得还有劲儿的。”
他和权仲白闲聊,“听说你媳妇生产时吃大苦头了,差一点就没生下来?”
“她自己本身也慌。”
权仲白避重就轻,“孩子又大,是比较难生。
好在虽险,却顺,孩子落地了,一切也就好了,本人月子里恢复得还不错。”
“唔。”
老太爷眼神一凝,旋即又回复过来,不轻不重地捋着白须,“她命硬呢,从小没病没灾。
焦家一百多口人的福气,全集中在她一人身上了,生产小事上,不会栽跟头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蕙娘的恢复和歪哥起名的事,老太爷问了问大房栓哥起什么名,权仲白道,“都没起,说是五岁上谱的时候再说。”
权家规矩,当家人的几个孩子,起名自有排行。
譬如权家这一带,都按瑞字辈起,可伯红仲白兄弟就是例外。
老太爷嗯了一声并不细问,看着怡然自得不露喜怒,权仲白看在眼里,不禁叹了口气:帝国首辅,这份心机根本不是自己可以相比的,指望他露出一点端倪,倒是他天真了。
也因为如此,他根本就没和老太爷绕弯子,直截了当,就冲老太爷发问。
“您说她从小到大没病没灾,可我听她说得,不像。”
他略略交代了几句蕙娘在怀孕后几个月的表现,“听着是在生死线上走过一遭儿的,这一次就特别怕死。
对我说了两次,一次说是,自己已经死过一回了,还有一次,说的是自己又在生死线上挣扎了一次……”
老太爷也有些吃惊,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望着权仲白,“你没听错吧,她真是这么说的?”
“是。”
权仲白稳稳当当地坐在老爷子对面,“听她的意思,仿佛真是从前也曾经历过一次生死交关的险境。”
老爷子毕竟是帝国首辅,眼神连闪心念电转之间,似乎已经揣摩出了蕙娘用心,他沉吟片晌,才淡淡地道,“看来,佩兰当时是真的很激动了。”
只这一句话,立刻就坐实了蕙娘曾经有过濒死险境,甚至还给此事涂抹上了一层神秘的外衣,婉婉转转,还是在暗示此事大有隐情,是蕙娘心中的一大秘事,不是心怀激荡时,轻易是不会说出口的。
权仲白眼瞳一缩,他多少带了几分沉思地望着老爷子,沉吟了半日,才道,“这事儿,是已经解决了,还是尚有余波未平呢?”
能在宫中打转的人,心思会浅到哪儿去?老爷子挺为孙女儿高兴的:就是去年这个时候,恐怕他是看出来不对也都懒得问,一年光景,小两口进步很大啊。
“你既然听出来了,怎么不自己问她?”
他不答反问,“怎么舍近求远地,还来向我老头子讨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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