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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眼前的一切,柳沁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完全没想到,在真正的天灾面前,她原有的认知是多么可笑,在前世,她也只是从电视中看到地震、洪涝、飓风后受灾的场景,镜头涵盖的通常只是一个个点,就如拍电影不可能拍出真正的千军万马,何况在电视上看到与实际亲眼所见,所带来的触动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所以当她真正面对上千上万的流民时,那一个个衣衫褴褛的身影,那一张张疲惫肮脏的脸,还有同样木然呆滞的眼神,无不向她昭示着他们绝望到麻木的心态,失去了家园,失却了财产,甚至失去了亲人,除了这具受尽磨难的躯体,他们还剩下些什么?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对于他们来说,指责控诉上天的偏颇,命运的不公,还不如眼前这一碗清到能照出影子的稀粥来得实在,能勉强安慰空空如也的肠胃,能不饿死,已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柳沁抬起头,她从身侧的江离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难受,同时感到江离牵着她的手握得很紧,将她略微向身后拉了下,带着种保护的姿态。
长盛长兴一前一后将他们三人夹在中间,长盛消息很灵通,一边走一边已将他知道的情况大致说了下,芜城目前安置流民的地方大致有三处,南城的各个集市,原来人来人往生意兴旺的集市已全部关闭,全部成为临时的安置点,北城的贫民区一带,也新建了一些安置点,但城内的只是极少一部分,都是前期进入的,而真正的大部队都聚集在南门外,大约有十几万人,衙门在南门处派了大量的官兵维持秩序,并为流民建了简易棚屋,设置了几十个施粥施药处。
这样的情况也不知还能维持多长时间,柳沁知道她爹爹也只能尽量安抚这些灾民,尽量减少死亡率,若想真正得以改善,还是需要整个国家的力量,需要朝庭拿出态度,提供物资援助。
现在,他们就站在南城的街上,身边到处是或躺或卧的流民,那些人见了他们,有些抬起头呆滞的望了望,多数连头都没抬,除了吃喝之物,对其他的已唤不起任何关注。
江离俯下身,在柳沁的耳边低低说道:“妹妹,我们先回去。”
眼前的情形太杂太乱,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就在不远处,一粥棚前排队的队伍就发生了骚乱,为了半碗稀粥,十几个人打成一团,周围的人都木然的望着,也没有谁上前劝和,最后还是跑来一队官兵将人分开了事。
虽然骚乱没有波及到他们面前,江离还是感到了危险,他们只有五个人,两个孩子两个少年一个丫头,若被波及恐怕逃都逃不出去。
但柳沁却没有反应,她正怔怔的看着一个方向,顺着她的眼光,江离见到左前方屋檐下,正站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那个男孩,瑟缩着站在那里,破旧的衣衫勉强遮住身体,脚上没有鞋,被不知哪件衣服上撕下的两块布包着,黑黢黢的,已看不出原有的颜色,他的脸也脏得很,黑一块灰一块的,只有鼻子下两条白印子特别显眼,此时正有两挂鼻涕流下来,长长的挂在嘴巴上,被他用力一吸,才缩了回去。
他也正拿眼望着这边,原本黑黑的眼珠也象蒙上了层灰雾,从这层灰雾里,你看到的不是悲伤难过,只有一片茫然。
如果是平时,看到这么脏的孩子,柳沁会感到恶心,她最受不了流鼻涕的小孩,可现在,她只有心痛,一股强烈的难受从心间窜至眼睛,她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阿婆,您醒醒,醒醒,阿婆。”
带着焦虑的哭泣声从男孩身侧传来,男孩怔了怔,猛然回头向身后看去,然后也跟着大哭起来,“阿姐,阿婆,呜呜呜…。
。”
周围的人仿佛对这些已********,甚至都没有谁去看上一眼。
柳沁拉着江离,快步走了过去,长盛他们连忙跟上。
墙角处躺着一位老人,一头凌乱的白发,满是皱纹苍老的脸上,双眼紧闭,颧骨高耸,嘴唇灰白,耷拉在腿上的双手如同鸡爪,她的身侧,一位女孩正伏在她胸口哭喊着,一头蓬乱的头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半张侧脸,只能看到瘦弱的肩背颤抖得特别厉害。
柳沁和江离站在身后,亲身感受过生死,柳沁以为对于死亡不说可以微笑以对,起码她可以心平气和,但此时,她却怎么也压不住心中的那份难过,眼泪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瞬间流了满脸。
江离紧抿着嘴,什么也没说,只回身将柳沁紧紧的抱在怀里,用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其他三人也脸现悲凄,翠羽甚至哽咽出声,几人中长兴做事最稳重妥贴,最快反应过来,走到老人身前,蹲身探了探鼻息,高兴喊道:“还活着,还有气。”
老人身前的女孩听了浑身一抖,迅速抬起头来,向老人看去,长兴没空理她,朝长盛招手示意,长盛赶忙上前将老人扶起,靠在长兴的背上,长兴一边背起老人,一边嘱咐长盛:“看顾好少爷。”
见长盛点头了,才又回头问那女孩,“最近的施药棚在哪里?”
女孩此时才醒悟过来,向右边一指,长兴背着老人向右边跑去,女孩跟在身边一边跑一边回头喊着小男孩,“阿弟,快跟来。”
男孩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满脸的眼泪鼻涕,一边答应着一边迈步就向姐姐追去,柳沁从江离怀中探出头来,不好意思的朝他笑笑,两人牵着手,在长盛和翠羽的保护下也随后跟来。
施药棚离得不远,拐一条街就到了,只是也排了长长的队伍,长兴顾不了那么多,直奔到最前面将老人放下,才回头对着排队的人们歉意的说道:“对不起,老人家快不行了,能不能让郎中先看看?”
排队的人向他望了望,都没说话,倒是棚边一位脸现疲色的官兵对着棚内喊道:“李郎中,你先给这位老人家诊治诊治。”
闻声从里面走出一位中年人,也不多说,示意长兴将老人背到里面的一张简易榻上,上前翻开老人的眼皮看了看,又把了会脉,也不开方子,吩咐药童从棚前一个大缸里舀了碗药喂给老人喝了,这才对长兴和女孩说道:“感染了风寒,体虚加饥饿,这才晕了过去,以后每日来取三碗药,五日后若无好转,那本郎中也无能为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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