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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过齐国公府的青瓦时,蔡氏腕间佛珠突然崩断。
檀木珠子滚落在红狐皮上,将那赤焰般的毛色衬得越发妖异。
“这皮子硝得倒好。”
蔡氏指尖划过狐皮,金镶翡翠护甲勾住一簇银毫,“给飞燕做个手炉套子,雪天里捧着,正配她那件银狐氅。”
司徒长恭闻言,不由得一愣。
他记得猎这红狐那日,北疆的雪粒子打得人脸生疼。
卫云姝裹着素锦斗篷立在辕门前,呵气成霜:“要眉心带银毫的,才压得住我院里那株红梅。”
“恭儿?”
蔡氏挑眉。
缠枝牡丹铜灯映得她眉间花钿泛金,那是今晨才贴的时新样式。
“母亲喜欢便好。”
司徒长恭咽下鹿脯,喉间腥甜挥之不去。
红狐血溅在雪地的模样,此刻竟与卫云姝那日唇上胭脂重叠。
廊下忽起环佩叮咚。
春喜捧着剔红漆盒碎步而来,鹅黄比甲下露出半截桃红汗巾——正是卫云姝最厌的艳色。
“公主赐药。”
小丫鬟跪得腰肢轻颤,漆盒里羊脂玉瓶渗出清苦,“金创凝肤露,太后亲赐的。”
“哐当——”
司徒飞燕摔了缠枝莲纹碗,冷笑道:“前日不是硬气得很?说什么‘国公府门槛高,本宫迈不动腿’,如今倒舍得拿血蝎子配药?”
她葱指捏起玉瓶,蔻丹几乎掐进瓶身龙纹,“要我说,兄长就该晾她三个月磨磨她的高傲性子才好!”
蔡氏腕间新换的蜜蜡佛珠咯吱作响:“春喜,回去禀你主子,世子伤势沉疴,今夜需静养。”
“可公主吩咐......”
“啪!”
一记耳光惊飞檐下雀鸟。
司徒飞燕揉着发红掌心嗤笑:“贱婢也配顶嘴?滚去告诉你那主子,那死了爹的袁贞炜,他的通判文书,可还压在中书省呢!”
春喜捂着发烫的半边脸,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
“明日御前听封,”
蔡氏抚过儿子肩头蟠龙纹,“正四品云麾将军的袍服,尚衣局赶了半月,可配得上这副身板。”
她袖中滑出本蓝皮册子,“这是兵部李尚书嫡女的画像,你过过眼?“
司徒长恭却盯着案上玉瓶。
瓶口凝着滴琥珀色药汁,像极了卫云姝晨起时眼底的疲色。
那女人总在寅时起身抄经,狼毫笔尖戳得宣纸沙沙响,仿佛要写尽这深宅怨气。
“母亲,”
他突然起身,玄色锦袍扫落银箸,“儿子去书房温书。”
穿过九曲回廊时,司徒长恭嗅到一缕梅香。
西跨院的墙头探出几枝红萼,夜色里恍若凝血——那株梅树,是卫云姝用十八箱嫁妆换的南海异种。
暗处忽有金戈之声,却见袁贞炜抱着卷宗匆匆而过,六品鹭鸶补子在月光下泛青。
这个卫云姝奶娘的儿子,此刻竟比他嫡亲的长姐夫费煜礼还高半阶。
更漏声遥遥传来。
司徒长恭摩挲着袖中半块虎符,想起北疆雪夜里卫云姝那句笑言:“将军可知?红狐最会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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