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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鱼村,没有吃鱼的店,也没有红糖烧饼,连唯一的小菜馆子,都没几个菜。
齐昱直到坐在了小菜馆子的竹板儿椅上,也还没说一句话,手依旧捂着鼻子,心里只想,自己万幸没被那呆子的脑袋撞出鼻血,不然可有脸丢了。
——哎,也不知吃什么长的,脑袋那么硬。
——怪不得能考状元。
温彦之坐在旁边低着头,手里揪着根竹叶片子,十分不安。
他不时斜眼瞟一下齐昱的鼻子,又自责地皱眉,垂下眼。
——皇上究竟为何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怪吓人。
龚致远去找老板点菜,李庚年飞快从外边井里拧来个丝绢,交到齐昱手上:“刘、刘侍郎,敷一敷吧?”
也是臣防范不力啊!
皇上不要怪罪!
齐昱接过浸得冰凉的丝绢,重新捂住鼻子,目光幽幽落在温彦之身上。
温彦之眼神躲闪,脸红到了耳根子:“下官罪该万死……”
“罢了,”
齐昱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此话方才到现在你一连说了十多次,也不见身上落块肉,还是别说了。”
说的朕脑袋疼。
温彦之正要说别的,龚致远却是点好菜回来了,“下官点了青椒鸡,烧萝卜,还有盘苦瓜丝儿,汤只有青菜叶子的,刘侍郎将就则个?”
齐昱点点头,“一上午,辛苦龚主事了。”
温彦之要说出口的话又噎了回来,眼观鼻,鼻观心。
是啊,我又有什么可说?辛苦的人,也都是别人。
一桌子饭菜摆上来,很清淡,温彦之却觉得吃出了百般滋味。
却又都不甚是个滋味。
这叫他想起了从前小时候,大哥、二哥考取功名后每逢时节回宗省亲,那时候的他也是坐在一群长辈孩子中间,大圆桌上,是十岁,还是十一岁?大哥、二哥年岁比他大许多,那时已经官途泰达,大家都夸大哥年轻有为啊,已经出任九府提督,夸二哥青年才俊啊,做了江州司马,说到自己的时候,就是“彦之又怄走了几个夫子,哎呀呀”
。
那时候分明看见父亲脸上,对大哥、二哥的笑意是慈爱,是骄傲,流露在自己身上,却只是勉强的宽慰。
父亲说:“老幺还小,就算不念书又有什么大不了,不做官还好呢,你不是喜欢郑思肖的画么,为父又给你寻了两幅来,快拿去屋里挂上。”
这种安慰,许是算不得什么安慰。
父亲在鸿胪寺劝过诸国无数君侯,到此时说给他听的话,却叫他想哭。
大哥、二哥也道:“为官难啊,难为官,老幺你万万莫入官场,有大哥、二哥就够了,你便只管玩就是。”
——那又怎么行呢?为什么,你们都可以,我就不可以呢?
如今想起,仿佛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不再把脑子费在和夫子吵架上,而是用一双眼睛去看书。
他什么都看,宗族的藏书楼里书看尽了,就到镇上的书局里定回来,各朝名人的批注本也收了好些,一本书看了一本书翻开。
终是十八岁那年,他没忍住去偷偷报了乡试,结果放榜那日中了头名,报喜的人直接报到老太太跟前讨赏,老太太怄得将他骂了狗血淋头,姑父姑妈轮番耳提面命。
他却不管,当夜也不知哪里来的决心,只管扎了个背囊就只身往京城走,手边不过一本《今朝陆志》,一路从没想过要回头。
会试、殿试,天子明堂,自己被御笔提中状元的时候,百官宴席里父亲的脸上,笑得却还是那么勉强,大哥、二哥信中,却是叠声质问他为何要考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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