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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彦之叹口气,捞着袍摆在龚致远身边蹲下:“龚兄,别哭了。”
龚致远一边抽抽一边说话,抽得温彦之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不由抬手拍拂他后背,劝到:“你冷静些,好好说。”
龚致远强自捂着心口,一抽一噎道:“你……你知道的,温兄,我——这亲事,小公子,我盼了四年了……”
“是啊,我知道,那你为何不答应?”
温彦之顺道,“你是因不愿离开你母亲么?”
龚致远连忙哭着点头,点了头又哽咽一声摇了摇头,捶着心口道:“我也不知道了……皇上还是砍了臣罢,臣不忠不义臣该死……”
齐昱听得扯了扯唇角:“好啊。”
说着真要抬手招侍卫。
温彦之面无表情抬头看着他。
“……”
齐昱默默把手又支回额头上,另手端起安神茶又喝了一口,“周福,添茶。”
周福转去外头找太医调制茶包,温彦之拉着龚致远起身来去边上坐了,看了他好一会儿,问他:“龚兄,我问你,你苦读参科是为了什么?”
龚致远一边抽抽,一边想也不想:“为功名啊!”
温彦之不解道:“那和亲之事也功在千秋,名在青史,这不是殊途同归么?”
龚致远摇头,“不一样……”
说着又哭一声,脑门儿上青筋都崩起来,抓着温彦之袖子嚎啕道:“我就是哭它不一样!
温兄,你说它为何就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
齐昱双目开了丝缝睨过去,“龚致远,替朝廷和亲,你还嫌丢人怎的?”
“不——不是,可我和亲了,就没法奉养母亲了……功名也没了……”
龚致远一边地哭,一边地抹泪,温彦之一来,他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成仓的言语抖落出来,说到后来,几乎是要哭得没了声音。
他说他当年临科前愈加苦读,便是因想小公子出身不凡,必是富贵人家,他要高中才可求娶。
然高中之后六部吏事期满,他自报选考入了户部,京中高门富户的户单一道道看下来,但凡有年岁相仿的门户他都一道道寻了由头拜访过,四年了,京中富户门槛踏遍,并没有他的小公子。
绝望好似排山倒海。
他几乎就信了温彦之说他做梦的话,心里却又隐隐期盼那不是梦,一心只想往上升官,等做了侍郎,做了尚书,还能瞧见所有州府的户单,说不定小公子是个外乡人,这样他还能将小公子从外乡娶进京来,美满生活往眼前铺陈,寒夜里他抱着户部税单坐在炉子边上,这么想想都能笑出来。
他好似一只疾奔的羊,小公子变成垂在他前头的钓线果子,他一眼只能看见那果子,旁的什么都瞧不见,就这样,平章、寓录、主事,他一路卖力地升官上来,就这么拿小公子激着自己上进,六部中千余个日夜熬过,他是最最勤勉之人,终于被选中随驾南巡。
有时候想想,也许四年期过,当年的小公子貌美如花,早已嫁做人妇。
可他还是盼着,定能有重逢的一日。
也许只是为了重逢后能回头看看究竟和当年的自己拉开了多少,也许只是为了跟自己较劲,哪怕小公子已嫁做人妇,比量下,也要自己能配得上她。
他期盼着重逢,又害怕着重逢,他总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好,一直都不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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