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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悄悄的,自然不便大动干戈。
扶微回章德殿换了件深衣,黑缎边缘有细细的朱红镶滚,这是她所有便服里最好看的一件了。
做人向来如此,得到一些,再失去一些,老天从来不会让你活得太如意。
这万万人之上的荣耀,是她拿作为姑娘的快乐换来的。
别人穿红戴绿的时候,她只有天子衮服;别人明珰垂挂的时候,她只有冕旒上的玉瑱充耳。
她看见北宫那些宫人们画眉点唇,明明很好看,自己却不能像她们一样。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镜前一遍又一遍整理自己的衣冠,然后安慰自己,打扮得好看能听见山呼万岁吗?不能!
所以比起红妆来,她还是更喜欢权力。
从中东门出去,门外停了一辆车,她鲜少出宫,只记得九岁生日那天去丞相府邸做过客。
丞相并不是个会照顾孩子的人,那日天气奇冷,好像还下了大雪,丞相说应当喝酒驱寒,给她满满斟了一大爵。
九岁的孩子,哪里有什么酒量,她好胜心强,学他的样子一饮而尽,然后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如果那个功臣之女落在他手里,经他“悉心照料”
,不知会照料成个什么样。
轩车上了大道,一路微有颠簸。
丞相府邸建在东城最繁华的那片,要说建造规模,实在很有僭越之嫌。
扶微下车后,停在阶下审视,那门楣经过数次重修,现在竟颇具西宫承福殿的味道了。
但这些终归是小事,也不去管他,她提了袍角上台阶,料想必有三千门客在院里等着她,谁知并没有。
从临街的门阙到相府正房,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一眼望去,院子里连个站班守院的都没有,只有一个穿襕袍的人,对掖着袖子在檐下站着。
长风吹起发冠两侧的缎带,轻飘飘,要飞上天去似的。
她立即显得熟络万分,远远拱起了手,“啊,相父知道我要来,偏劳相父相迎了。”
丞相揖手还了个礼,什么也没说。
如果朝堂上他还愿意应付她,那么到了朝堂之下,丞相的态度就如那些一字千金的大文豪,即便你是皇帝,登门也像个点头哈腰求字画的。
扶微一生和他打的交道最多,大致知道他的脾气,他冷你就得热,否则只怕连话都说不下去。
她扣着腰上玉带环顾四周,“相父府上怎么这样冷清?可是护院不够?我传个令,命执金吾调遣一班缇骑来,给相父看门好不好?”
丞相低头看她,“得了消息说主公要来,臣把人都支开了,免得陛下误以为我党羽众多,君臣再生嫌隙。”
扶微被他说了个倒噎气,心道何必那么直接呢,委婉一些她也听得懂。
她这是送上门来让他挖苦,罢了,为了一探究竟,忍气吞声也是值得的。
他引她入室,她负着手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看这雕梁画栋,日光在镂空的花纹里穿行,丞相是个很善于享乐的人。
她回身一笑,“我今日来,是专程同相父商议朝上之事的。
相父先前说的那个人,果真不是相父亲生的?”
丞相的眼神就很能说明问题了,谁会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假男人,又不是疯了。
他说:“臣没有家室,也没有红颜知己,主公都知道。
既然没家没口,哪里生得出这么大的女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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