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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则铭开口讲了几句话。
萧定耳中轰鸣,居然听不真切,他掠回了目光,转头往外看出去,远处的山坡上,连排的黑色帐篷望不到尽头,那是敌营。
奇怪的是,他居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那时候山下也有这样连绵不绝的敌营,那时候他也惧怕过。
哪怕君临天下的君王,面对自己无以挽回的败势,也会觉得颓废沮丧,然而那时候有人带兵来救了他。
如今这个人还能做到吗?
萧定转过头,陈则铭因为他的沉默也沉默了。
在这位主帅的身后,跪倒的是众多的将官,再往后是兵士们,他们中有人臂上还扎着染血的白布带,那布头在晚风中不断飘动。
明明亚肩迭背的城楼上,一片寂静。
独孤航在日间负责守的是东南门。
眼下两军陷入僵持,匈奴的攻势也早不如最初的凛冽,然而一个昼夜间,他还是损失了数十名兄弟。
随着攻守的时日渐久,他手下兵士数量锐减,相应的守城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独孤航知道各处的情况其实大致上都差不多,于是他并不愿意象有些人那样频频找陈则铭叫苦。
京中兵力原本有限,陈则铭哪怕身为殿帅,又能怎么样。
听说朝中正在紧急征兵,或者情况过几天能有所缓解,不过哪怕是新兵来了,手忙脚乱的,一时半会能起的作用恐怕也有限。
独孤航希望自己能以现有的兵力坚持更久的时间,成为陈则铭最无需牵挂的一处,这是此刻他唯一能为陈则铭做的,虽然他很急切地想做得更多。
然而他也难免恐慌,也许不久后的某一天,自己手里头的兵就很难守住这长达数里的辖区了。
他隐约觉得这个噩梦离自己只怕并不是那么遥远。
闷头大睡一场后,独孤航才从昼夜不眠的深度疲惫中恢复了些元气,起身四处一走,便听到一个让他觉得惊讶的消息——皇帝御驾亲临了。
待他赶到议事大营门前,正赶上段其义从里头出来。
独孤航品级低于段其义,赶紧先拱手叫了声段将军。
段其义往他面上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地与他交身而过。
独孤航愣在门外,眼睁睁看着段其义走远,心中正觉得疑惑,路从云从里面迎了出来。
见他到来,路从云道众将此刻已经散了,大营中只剩殿帅和万岁在密谈,若无紧急军情,不要入内。
独孤航往他身后探一探头,果然大门从里面闭上了。
两人往外走了几步,路从云笑道,“独孤将军睡得如何?”
独孤航面上一红,只道队上居然无人叫醒自己。
路从云道:“这正是万岁的意思。
万岁微服出访,感慨兵将们守城守得辛苦,昨夜上阵的几位将军均不曾派人通告。”
他停下脚步,见独孤航依然没有去意,又道:“万岁已经下令犒赏三军,今夜营中加餐,将军不去尝一尝?”
独孤航想着段其义方才举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与路从云年纪相仿,心理上难免亲近些,而路从云此人进退有度,从来以礼待人,哪怕独孤航不多话,平日里两人处得也不错,独孤航想了几番忍不住追问:“段将军方才是怎么了?”
路从云讶然。
独孤航见他如此,心道或者段其义是针对我个人而来,与大人并不相干,赶紧含糊几句将这事情掩了过去。
两人又寒暄几句,独孤航告辞回身,往来路上走,正遇上有人拎着食盒沿路而来,一路飘香。
独孤航侧身让路,回首见那人走到门前,与路从云交谈几句,随即进了议事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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