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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栖鸢不解,顺着尚书令夫人视线所抵之处看去。
两人身侧,是她刚刚放下的针线簸箕,簸箕里有一方绣了一半的素帕。
帕子上是几丛芊芊凝绿的兰草,修长清逸的兰花,从绿草之间慵懒地半开,花间一只蜜蜂静静地悬停着,似在吮吸着嫩黄花蕊间芬芳扑鼻的花蜜。
沈栖鸢的绣工堪称一绝,这幅绣样已胜过世间无数丹青妙手。
每一根劈丝都细如毫发,日色漫漶过窗纱,投掷于绢面上,丝绸的经纬焕发出油然的光亮。
就和……就和当年母亲寿宴上收到的那幅绣面画一样。
那幅,独有一个“沈”
字落款的绣面画。
那是亡母生命尽头的三个月里,最好的礼物与慰藉。
柏玉收回视线,像是怕吓着沈栖鸢一般,她连忙岔开话题,道:“沈妹妹,我听说你是广平伯府的姨娘……”
沈栖鸢缓缓摇头:“只是下人们不知内情如此称呼,其实我不是伯爷的妾,伯爷为国牺牲时,我还没有过门。”
柏玉了然:“那你如今……”
沈栖鸢道:“我也无处可去,所以只能跟着时彧,暂时寄居在这里。”
柏玉心忖,那岂不就是无名无分,名不正、言不顺么?
可她想着沈栖鸢好不容易脱离了乐营,以她罪臣之女的身份,也很难独自立足,心里又理解了几分。
沈馥之是否通敌卖国她不知晓,但沈栖鸢只是个闺阁弱女子,因父之罪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委实可怜,她心里没一点轻视她的地方,只是感到万分悯然。
愿这个曾经带给她亡母生命中最后慰藉的女子,从此以后,不再遭受磨难,能够离苦、得乐。
柏玉问东问西,一心想与沈栖鸢交好。
沈栖鸢是个轻易不肯打开话匣子的人,但在柏玉引导下,不觉已说得口干。
她端起茶盏,垂眸轻啜茶水。
柏玉说得兴致高昂之处,竟没能收得住,将自己毕生宏愿道了出来。
“广平伯,骁勇善战,是条汉子。
不过沈妹妹,你才二十出头呀,还有大把年华,就耗在这时家里,给你压根没有成亲的未婚夫守寡么?何况,你还只是……妾。
我直说了,那这就连个望门寡都算不上,多不值当啊。”
这尚书令夫人一语,石破天惊。
画晴正拿着鸡毛掸子清扫灰尘,也吓得手腕一抖,忙装作闭目塞听模样,表示自己和鸡毛掸子一样是个不会听不会说的死物。
沈栖鸢也怔忡:“柏姊姊,你,你怎么这样说。”
时震是她的恩公,在她最狼狈,几乎想以死解脱之际,是伯爷从天而降救了她。
即便他如今不在了,沈栖鸢想,自己也不应再嫁与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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