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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书心里知道,也很反感,可是没办法,只有忍着。
这些太监得罪不起,你要是敢拉脸,回头千方百计算计你。
白棉纸拿黄云套套好,恭恭敬敬顶在头上,挑墙根雪薄的地方走。
天已经微微亮了,用不上灯笼了,就把挑杆子别在腰封里。
出了夹道往南,远远看见一队太监抬着一乘肩舆逶迤而来,忙请下黄云套,合了伞在一旁站好。
肩舆经过她面前时,不知怎么,高高在上的人突然叫等一等。
那是个极好听的男声,像铮淙的琴音,又隐隐夹带金石的冷冽。
锦书心里打突,渐渐不安起来。
刚刚她并没有看清舆上是谁,但知道必不是等闲之人。
不管是大英朝还是前朝,后宫之中乘辇代步的,除了后妃就是皇帝和太子。
会是宇文澜舟吗?似乎不太像。
她曾经在父皇宴请藩王时远远望过他,也听过他的声音,当时父皇出了对子众人共乐,上联是:身居宝塔,眼望孔明,怨江围实难旅步。
异姓藩王们的先祖都是行伍出身,王位一代一代传下来,继位的世子大多重武轻文,肚子里有墨水的没几个。
抓耳挠腮之际,只有一个身姿挺拔的年轻人站起来接对子:鸟处笼中,心思槽巢,恨关羽不得张飞。
那声音低沉而坚定,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如此的野心勃勃,踌躇满志,可惜当时父皇并不警醒,反倒夸他文采非凡。
赐了黄马褂准他御前行走,结果他就身披黄马褂,带兵杀进了紫禁城。
不是宇文澜舟,那便是太子宇文湛了吧!
如果是他,那他们俩小时候为只鸟打过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能认出她吗?
她有些走神,舆上人哎了声,“你是哪个宫的?”
锦书忙请了双安,“回主子的话,奴才是掖庭的杂役,没有福气伺候贵人们。”
那人沉吟片刻,“抬起头来我瞧瞧。”
锦书有些没底气,可忐忑归忐忑,却不得不照他的话办。
微仰起头,眼皮子老实地垂着,主子要看你,那是你的造化,只有主子看你的份,你不能和主子大眼瞪小眼,坏了规矩不但自己要受罚,还要连累调理你的姑姑。
舆上的人打量了她,半天没出声,只听见微微地叹了口气,“叫什么?”
“奴才锦书。”
她低下头应。
舆上的人再没说话,太监首领右手两指在左手掌心里清脆的一打,肩舆又缓缓前行,往慈宁宫方向去了。
锦书垮下了肩,四九的天儿,生生吓出汗来,风一吹,鬓角凉飕飕的。
他好像没认出她,可是那声叹息是什么意思?肚子里九转十八弯地想了会儿,宇文湛是宇文澜舟的嫡长子,祈人大多早婚,宇文澜舟十四岁就生了他。
那年他跟他父亲进宫朝贺,也就五六岁光景。
两人捞了袖子开打,只几个回合就给拉开了,后来在一张桌子上吃过两块点心又合好了,临走她送了他一个扇坠子。
再后来直到宇文澜舟攻占了紫禁城,她都没有和这对父子见过面。
细算起来也有十来年了,都说黄毛丫头十八变,他要能认出她来,除非是神仙。
宽慰自己一番,脚下加快了步子,唯恐再生出什么事端来,等进了掖庭局,这才松了口气。
上夜的宫女回来了,白天没差使,可以在屋子里睡上两个时辰,所以她不能回房里,得到西边的杂役房。
进门先给管事的萧姑姑请安,萧姑姑看见黄云袋子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点了头道:“等这个干完了,把慈宁宫要用的火眉子搓上。
各处要准备年下用的东西,今儿当值的人不够,回头搓得了你给送去吧,不用进去,给门口的人就成。”
锦书屈了屈腿道是,“我料理完了就去。”
她手上忙活,萧姑姑在一旁看得颇合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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