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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是攀上这棵大树,不说别的,后半辈子算是有着落了。
可她记着血海深仇,情愿老死在宫里,也不愿意和仇人扯上关系。
这就难为死太子了,好话说了个遍,那位是个油盐不进的主。
可怜他满腔热忱泥牛入了海,眼下真叫无计可施了,只得先撂下。
踱到门口唤冯禄来,指着桌子吩咐,“把东西收一收,明早再打发人送药过来。”
冯禄打着千儿应了个嗻,看太子面色不善也不敢多嘴,只小心道:“主子,咱们走吧!
您这一告假,外谙达得往上头报。
万一皇后主子或是太皇太后、皇太后担心您,上景仁宫瞧您,您不在,那奴才们又得遭殃了。”
太子嗤了一声,“就你金贵,不打不成器,挨两下长记性。”
回过头对锦书道,“我走了,你好好睡吧,有什么事让苓子来找我。”
锦书拿被子蒙住了头不说话,太子叹了口气,一拂箭袖,背着手跨出了门槛。
庆隆尊养匾砸坏了,没法修复了,这事整个后宫都知道。
那个当岔了差使的小宫女没了,像蒸发了似的消失得干干净净。
春荣是宫女里的头儿,少不得连坐,冤枉又无奈地吃了一顿家法。
掌事姑姑挨了打,脸上挂不住,跑到没人的地方咬着手绢哭了一通。
哭完了还得回来当差,在太皇太后的暖榻旁侍立,后背抵着泥金百寿图围屏,那丝丝寒意穿透了老绿的褂子,直钻进骨头缝里去。
春寒料峭,慈宁宫西偏殿的四角供上了炭盆,春荣取大狼皮褥子给太皇太后搭在腿上,弯腰道:“天才亮,老祖宗仔细受凉。”
太皇太后让塔嬷嬷推了窗屉子,打眼一看,地上的雾连着天上的云,灰蒙蒙的一片。
不知哪里不顺心,长长叹了口气,殿里的人皆一凛,把头垂得更低。
太皇太后转眼看春荣,那丫头肿着两个眼泡,就是打了粉也遮不住。
原本哭丧着脸在慈宁宫是犯忌讳的,念在她值夜辛苦,又无端惹了这无妄之灾,白受了皮肉之苦,便也不和她计较,只道:“那匾要是个平常物件,砸坏就砸坏了。
可那是皇帝亲提的字,是我六十大寿上特地命人裱了送来的,是他的一片孝心。
你没有好好调理下头的人,是你的不是。
要是下回不想挨藤条,就给我看紧了那些惹祸精。”
春荣忙跪下磕头,纵然再委屈也不能在太皇太后面前上脸子。
老祖宗算是顾念她的,要是按着罪论,自己也要痛打一顿撵出宫去的。
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一说谁家闺女在宫里犯了事给赶出来了,那可是丢尽了三四辈子的老脸了。
甭说图往后找好人家,连着父母亲戚都要被人戳脊梁骨。
想嫁人,要么是净身师,要么是屠户。
不是干损阴德行当的,人家都不要你!
好门第的爷们儿,哪个讨不着老婆?也只有那些杀猪宰羊、骟人骟马的愿意和你凑合过日子。
春荣的头磕得咚咚响,边磕边道:“老祖宗菩萨心肠,奴才嘴笨,可心里都知道。
老祖宗是疼奴才的,谢谢老祖宗还把奴才留在慈宁宫。
奴才一定更尽心地伺候老祖宗,报答老祖宗的大恩。”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起来吧,以后紧着点心就行了。”
小宫女在太皇太后榻前铺排开油布,司浴的绿芜搬着银盆进来,放下请了个双安,“奴才服侍老祖宗浴足了,太医院进了新帖子,往木瓜里另添了两味药,给老祖宗活血暖膝的。”
春荣半蹲下给太皇太后褪了鞋袜,把两只脚抱进盆里,绿芜替下她,使了手法开始仔细地揉捏穴位。
泡上两炷香的时候,等药性都渗透进肌理里去才算完。
春荣给尚衣的宫女使个眼色,那宫女用大红漆盘托着一双厚棉纱袜子来,单膝跪下给太皇太后穿上。
太皇太后打眼看,不知谁在袜口上绣了牡丹和一对小小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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