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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妪坐于槛前竹椅之上,见余至,欣然有喜色。
自迁居贫鬼墟后,其性渐变。
往昔嗔恚缠心,常思假女娲族力以振天狼,故见余纳元心为妇,辄生怨怼。
盖余与元心终日游冶山水,琴瑟和鸣,竟似忘却天狼灭族之仇。
老妪每以天狼族灭族旧事相诘,余但虚与委蛇,劝其安享夏华寨清平之乐。
然其胸中波涛汹涌,正如老龙王所言:"
彼训诫元心,名曰规君,实泄私愤耳。
"
老妪尝厉声斥余曰:"
自尔纳元心为妇,竟丧青云之志!
终日但知博其一笑,忧其不乐,事事以闺阁为先。
儿女情长,岂是丈夫所为!
竟忘天狼族深仇耶?女娲族不欲琢玉成器,尔亦自甘堕青云之志!
夏华寨九府诸王皆笑子为纨绔,因儿女情长遂失英雄气短。
"
余尝驳之曰:"
若欲续天狼血脉,吾与元心所诞众麟儿,岂无肖似天狼者?"
老妪闻此言,但以鼻息作冷哼,霜面含愠,复云:"
尔少时酷类老身,何意今竟颓唐若此!
细思量,天狼之仇本非尔仇,乃吾私怨耳。
尔终是女娲族血脉,难改其根。
"
余正色对曰:"
何须强分天狼女娲?今得栖身之所,皆仰女娲族恩德。
彼族未尝轻天狼,然天狼屡生不臣之心。
纵得复兴,岂非重燃烽火?欲令三界再罹兵燹耶?"
老妪耻笑曰:"
尔今但知与元心耳鬓厮磨,弄儿弄女,享天伦之乐,焉识金戈铁马?"
余正色对曰:"
此辈稚子,岂非媪之孙裔?忍令垂髫之童执干戈乎?抑或媪本视吾如借腹之器,未尝以骨肉相待耶?"
老妪闻言愕然,盖道破其隐衷——彼唯欲以稚子为复仇兵刃耳。
是故余不令老妪抚育稚子,唯信元心。
元心常谓余强令其抚育稚子,未察吾之苦心,每因是事与余龃龉。
余虽欲剖白心迹,然终难启齿,唯默默承之。
夜深人静,独坐庭前,仰观星斗,不觉疲意渐生。
《诗》云:"
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
诚哉斯言!
元心素恶征战,尝于竹林接任务出外追摄妖邪,刀头舔血,九死一生。
或殁于白刃,或坠于危楼,或焚于烈焰,生死旦暮间。
故常言:"
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战端一启,不过以匹夫血肉填豪杰功业。
"
元心愿与血族王女龙鳕交好,虽知龙鳕属意于余,仍亲迎为媵,欲联姻以固盟约。
其苦心孤诣,老龙王所以器重也。
龙鳕对元心,初怀妒心,终化钦慕。
余感元心蕙质兰心,大义凛然,愈敬爱之。
老妪尝言喜爱龙鳕性朴质纯,深爱余,且甚听余言。
欲使余与龙鳕结秦晋,实欲借血族长子凯因怀特之势。
吾等虽洞若观火,然未忍揭破,任其自欺。
余每于书斋伏案,非徒为披阅三界典籍,实则暗察天狼遗脉。
彼辈经轮回人间,剔骨洗髓,暴戾贪淫之性渐消,今已能于凡尘耕读为乐。
然此苦心经营,老妪竟漠然无感,反练私兵,于幽壑训天狼锐卒。
女娲族虽洞若观火,然姑息容之,一则以慰其枯槁之心,二则借势慑血族十三长老——盖血族素知天狼族残部托庇于女娲族,恐二族合纵,遂不敢妄动。
当此三足鼎立之局,虽如《易》云"
履霜坚冰至"
,然暂得片时太平,岂非《道德》所言"
和大怨,必有余怨"
之妙?
老龙王与元心皆深恶战祸,然非惧战。
若烽烟起,女娲族举族皆为虎贲,必求全胜。
《道德》有言:"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
"
三界中独有心魔缠身者,方以征伐为戏,冀世人之畏服,此等行径,与稚子博关注何异?甚者,已堕妖魔道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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