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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们忘乎所以的状态,我觉得我的举措是对的,城郊之间的路越来越好走,开车不过一个小时,我要让自己经常回来,让父母在年近六十时感受到天伦之乐。
即便如此,我还是觉得这一模式是有问题的,它建立在我们必须分开来的基础上。
首先,分开来,然后,走近,充盈亲情,践行孝道。
这多么别扭。
我问过离家几千里远的人,比如Coco,对父母及老家有何感受。
他们的回答都是“非常好”
“想家”
“想回去”
。
这让我觉得,我的问题在于我和父母太近,我应该去更远的地方谋生,客观上,非春节不能回家,这样更纯粹,更符合我之前外出读书的轨迹。
但他们也表示,不希望父母过来看自己,这很麻烦。
这一点我感同身受,我甚至不能接受表弟在晚上十点钟打过来的持续十五分钟的电话,怎么能接受父母过来和我住十天半个月?
我没有问过陈尚龙这样依然和父母住在一起的人,他们有什么想法,是否觉得麻烦,烦躁,放不开手脚,父母的眼神总是充满了抱怨和指责。
看来,我要抓紧去问问陈尚龙,你和你父母住一起有没有矛盾,衣食住行怎么处理,你想不想分家,想不想再出去打工?
陈尚龙,还有其他几个表兄妹,依然留在父母身边,这是我的另一种状态,只要当年若干次的升学考试中的某一次出了问题,我就是陈尚龙,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也可能打电话给城里的亲人求救。
几年前,一个无比庞大的开发区计划开始推行,老家开始拆迁。
2007年,家家户户门前被围上了红线,用于测量和计算,新的建筑不允许再建,一砖一瓦都不能添加。
年底,拆迁完成。
村民被安置到镇上的一个巨大无比的小区里。
一直到现在,这个冠名“上林龙凤苑”
的小区还在膨胀之中,给人的感觉是它已经有了生命,它的身体和灵魂都在膨胀中,它正在实现自己的愿望。
但直到2009年,分给我们家的房子还没有建好。
父亲常常指着轰鸣的工地说:“我们的房子就在那边。”
在新房子建成前,他们只能租先前拆迁户的多余的房子。
这一住就是两年。
两年里,母亲每天都郁闷烦躁。
从几百平方米的院子,搬进几十平方米的公寓里,谁都会憋屈。
老家的院子在当时当地是一景,除院墙、树木花草、楼房、猪圈、车棚和水泥场等常规配置外,还外挂了两个将近四十平方米的厨房,更为过分的是,院子里有菜地和鱼塘。
那是一个关上院门都能实现自给自足、繁衍生息的院子。
我大学暑假时,往往两个月都不迈出院门一步,从不觉得无聊和压抑。
住进公寓,一切都成云烟了。
母亲不舒服的第二个原因是,她居然租房子住。
她反反复复地在我耳边唠叨着:“我居然要租房子住,我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居然租别人的房子住!”
在她看来,租别人的房子,是万般无奈之举,是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象征。
租别人房子住的人,是日子没有过好的人,是流民,是外来户。
在以前的村子里,有一两家外来户,逐渐成了本地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即便如此,母亲和其他人一样,对他们始终抱有抵触和蔑视。
人家已经安居乐业,鄙视的原因仅仅是:离开故乡,到了异地,租房子过渡。
不仅房子,母亲对一切租赁都心存抵触,任何事情,首先考虑的都是自己家的。
不知道她的思维到底是停留在大而全的新中国时期,还是停留在家族与家庭解决一切问题的农业社会里,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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