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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黑袍的身影没有回头,甚至连瞥那男子一眼都没有,仿佛脚下感激的泪水、焦急的视线、沸腾的议论都与他没有关系。
他就那么漠然地掠过世人,消失在了熊熊烈焰中。
城南确实已经被火墙封锁,街头巷尾虽然还不见明火,但远处燃烧的亮响噼啪声正不断逼近,除此之外人声全无,满是硝烟的街道空空荡荡,民众早已逃光了。
应恺降落在胡同尽头一座民居前,伸手轻轻一推,吱呀――
藤木篱门开了,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狭小破旧的宅院,一名老妪正佝偻着坐在窗下,觅声抬头望来。
应恺脚步一停。
他原以为那男子的八十老母亦在家中痛哭呼救,谁知这老妪竟然搬了个小杌子坐在院中,粗布衣裳打着几块补丁,十分干净整洁,花白头发一丝不乱,正拿了两个盆剥豆子。
“年轻人,你是……道爷吗?”
老妪不由睁大了满是皱纹的眼睛。
应恺迎着她诧异的视线一张口,但那个“是”
字却没有立刻滚出来。
――他本要说是你儿子托我来救你的,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闭上了,望着她没有吭声。
老太太没明白他的意思,颤颤巍巍道:“火快要烧到这里啦!
你怎么还不跑啊?再不跑就走不掉啦!”
“……”
应恺心中突然一动,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道:“我伤得太重,已经走不动了。”
老妪一听顿时着急起来,起身转去屋内,少顷端了另一个小杌子出来放在院中,强拉着应恺坐在自己对面,关切地望着他问:“你是饿了吗?”
应恺的目光落在地上那刚剥了一半的豆子上,不答反问:“老人家,你为何不逃命?外面宴春台的修士难道没来城南救人?”
老妪重重地“恪绷松,又捞了把豆子边剥边说:“先前来过啦!
我在屋里都听见了,飞去飞回地接人出城!
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这街里街坊的年轻人都救不完,我跟着去凑什么热闹呢?我就想等那些女人啊,孩子啊,都逃出去了再说吧!
等着等着我就没见到那些小道爷小道姑们再飞回来了,我想大约是火已经完全烧起来了,他们飞也飞不进来的缘故吧!”
她将一把剥好了的豆子干干净净放进另一个盆,唏嘘道:“我就想呐,可别再回来了,这火烧过来也就半刻钟的事情,可别为了救我个糟老太,倒把那小道爷小道姑们自己给搭进去。
我听隔壁老李头的媳妇临走以前说,看到我儿一家从店铺那边被几位小道爷救走了――我这颗心还有什么不安的呢!”
应恺沉默良久,抓起一把豆子,慢慢地剥了起来。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剥青豆,老妪絮絮叨叨地道:“我也没什么事情好干,就想着临走前再烧顿饭――总不能饿着肚子上路,死也得做个饱死鬼呀。
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了,剩这点豆子,我琢磨着就煮煮吃了吧!”
应恺剥出一颗豆子放进干净盆里,低声问:“您不想活么?”
“想活也不能拖着别人死啊。”
老妪长叹了口气:“人呐,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地来;时辰到了,干干净净地走。
顺应这个自然规律,平平静静的不好吗?”
她剥完最后一颗豆子,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端起盆向屋内走去。
这时四周噼啪声越来越清晰,空气中烧焦的气味也越来越重了。
应恺望着老妪的背影,突然问:“那要是还能活呢?”
老妪愣了愣,疑惑地回过头。
应恺当着她的面,缓缓拔出了定山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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