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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轻车简行将陆升送回石头坊,惊得陆远夫妇开门相迎,那名叫赵福的内侍是天子近臣,自有威仪,却仍是客客气气同陆远交谈几句后才离去。
赵福一走,陆远便黑沉了脸色,怒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陆升自知理亏,默默跪在供着双亲牌位的桌前,低头苦笑道:“大哥,只怕我要违背娘亲遗训了。”
周氏担心丈夫发怒,扶着腰就要上前,却反被陆远搀住手,柔声道:“你身子重,快回去歇息,我不生气,自会同抱阳好生说说话。”
周氏想说的尽被陆远先说了,只得点点头,望一眼陆升,安抚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升垂着头,低低应了一声,听见大嫂由仆从搀扶着离了厢房,一时间四周安静,过了半晌才听陆远叹了口气,说道:“罢了,起来说话。”
陆升动了动,却又垂头丧气道:“我……无话可说。”
陆远点了三炷香,默祷后放进香炉,负手转过身,冷笑道:“是无可说,还是说不得?”
陆升被说中心思,愈发心中沉沉,不觉间手指攥紧成拳,哑声道:“大哥……”
陆远却不骂他,反倒坐了下来,将手放在扶手上,叹道:“抱阳,我只问一句,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陆升闻言抬起头来,一字一句道:“日月昭昭,问心无愧。”
陆远便笑了,这一笑时,眼角深纹、鬓边花白都在烛光映照下反射温润光泽,叫人格外心安,“我陆氏子弟,自然不是作恶之人。
抱阳,你去罢。”
他上前将陆升搀扶起身,在弟弟肩头拍了拍,虽然叹了口气,神色却与往日不同,正色道:“当年爹执意从军,娘也拦不住……大哥只求你莫要步了那李小奴的后尘。”
陆升不料陆远突然这般善解人意,忙应道:“大哥放心!”
他迟疑片刻,期期艾艾又道,“既然如此,我、我……”
陆远察言观色,又道:“你这就要走?”
陆升想起怀中藏的铜鼎,用力点了点头道:“不走不行……”
陆远眉头微皱,却仍是走到了窗边,略作张望,便推开一旁的木门,说道:“随我来。”
他领着陆升穿过后院,走近平素里堆积杂物的柴房,那柴房与岳家后院相邻,陆远又轻手轻脚搬开一堆木柴,在墙角摸了片刻,轻轻一推,竟推开了一扇半人高的木门。
陆升两眼圆瞪,他在这家中住了二十年,竟从不知道后院里藏有这等机关,不觉竟对兄长有些刮目相看,“大、大哥,这是——?”
陆远笑道:“自然是两家商议好了的,此事只有家中长辈知道,不过是狡兔三窟、有备无患。
你过去时小声些,若惊动了南来,说不定将你当做蟊贼打一顿。”
陆升苦笑应了是,同兄长道别后,穿过柴房暗门,自岳家的后院离了家。
岳家后院门开在巷道另一头转角处,若有人监视陆家,此处却是个死角。
陆升轻易脱了身,片刻不做停留,隐匿行踪行至北城门,望着城墙高耸、城门紧闭,下意识隔着衣襟握住硬邦邦的铜鼎。
北城守卫中留有卫苏的心腹,隐藏极深,就连卫苏弟子之中,知道此人的,也仅有高泰与陆升而已。
他若为了出城就惊动这张王牌,也不知……是对是错?
只是谢瑢叮嘱时提过,“任何人不能说、在大王庄等候”
,陆升自然心领神会,他这分明是连自家的恩师也不相信……所信之人,只有陆升一人而已。
更何况彭城王不声不响就登基称帝,并顺利立司马愈为太子,足见其人并非如先前装出来的那般淡泊名利,反倒是野心、手腕一样不缺,神州鼎这等紧要物若是落入其手中,说不得,后患无穷。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不能置身事外。
只是如今要将旁人也牵连进来,陆升少不得踌躇不前,一时间下不了决心。
他正要下了决心,往城门处迈了一步,却忽然听见一声低沉的猫叫响起来。
城墙阴影下缓缓走出个足有膝盖高的四脚兽影子,通身虎纹,毛皮茂盛,一双圆溜溜的金色瞳孔隐隐发光,好似两只灯笼一般,深夜显得凶悍慑人。
陆升虽然分辨不出长相,然而这硕大巨猫,除了在西域惊鸿一瞥见过的严克外,当真是仅此一只别无分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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