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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皇上是个英明的好皇上。
她知道我们冤枉。
她和公主都说那畜生该死,娘杀他是为民除害。”
我的声音低下去,低下去,我从张大娘的怀里滑落在地上,额头碰着地板。
欲哭无声。
张大娘却大哭了起来:“我的女,你娘去了。
你要哭就哭出声吧,莫要憋在心里,要憋出病的。”
我呜咽道:“不可能。
我娘答应我要等我回来的。
她跟我说过,人家越是要我们死,我们越要活得好好的。
人可以穷,志不可以短。
她这么跟我说,自己怎么会撇下我走呢?她一走,我不就是孤儿了吗?我不就是孤儿了吗?她怎么忍心呢?”
张大娘越发哭得汹涌:“我的女,我就是你的娘呀,你怎么会是孤儿呢?你还有一个爹爹,阿牛阿田两个哥哥,还有阿丑这个姐姐。
你阿丑姐姐已经出嫁了,过几天让她回娘家来看你!”
我转身扑到母亲身上,拼命地摇她:“娘,你醒醒,你的阿草回来了,你的阿草回来了。
你说过要等我的,你说过要等我的!”
张大娘拉开我说:“好孩子,你安静些,让你娘安心地走吧。
趁着她身子还有点热乎气儿,干娘给她擦擦身换身上寿衣。”
悠兰和春雨自门外进来,安静地强行架起我,进了东边的卧室。
接下来的日子我不知道是怎样度过的。
张大娘跟几个女眷亲戚帮我娘擦身换了寿衣。
据说她们从我娘身下撤下来的草纸,上面沾满了血迹,整个堂屋都充满了一股血腥的气味,以致张大娘不得不买了熏香在家里,整日地燃了香,才稍稍冲淡这种气味。
知道母亲油枯灯烬,张大娘把什么都备下了——寿衣寿鞋寿材,房屋车马元宝。
我作为母亲唯一的女儿,夜晚要在堂屋守灵。
母亲没有儿子,这在葬礼上讲是一个缺憾,张大娘便找我来商量,说让阿牛哥晚上陪我守灵,出殡那天在灵前摔盆捧灵做孝子。
我跪在地上躬身行礼道谢说:“但凭干娘安排,阿草感激不尽。”
张大娘道:“阿草,你想把你娘葬在哪里?许家村肯定不能回去了,你娘肯定也不愿意跟许老三合葬。
许家人已经将许老三跟他前头娘子合葬了。
我真替那娘子冤得慌。
那娘子临死前恨透了许老三,倒宁愿自己葬到寺庙里去呢。
我倒觉得不如就近买块地葬了吧,或者葬进城外鸡鸣寺的义坟也成。
只是如果葬进鸡鸣寺的义坟,要先将你娘火化了才成。”
唐代自高宗以来,佛教渐渐昌盛,火葬渐渐自西传入中土,开始在中原地区也流行起来。
而武周以来,为了跟李唐对抗,把佛教的地位更是尊崇到无以附加的地步,故而从上自下,民众对于火葬并不排斥。
此时虽已入秋,但是秋老虎肆虐,天气依然炎热,火葬对于母亲,未必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是我心头却有一个愿望,不知道能否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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