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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史夫人左右看看,接过春雨奉上的茶,一屁股坐在我的床前,讪讪地说:“这房子虽然朴素,收拾得倒也干净。
只是这寒门小户,要什么没什么,倒也不是太方便。
何姑娘在巴州还要住几日吧?不如连同程大人和两位武大人一起搬进刺史府,可好不好?”
我淡然地说:“阿草原本就出身草门,这房子对我来说已经是天堂了。”
刺史夫人道:“啊哟,这不是还有两位伺候的姑娘,更有几位大人,这么窄小的院落,如何住得下呢?刺史府呢,别的倒还好,就是空房子还有几间,另外有门通往大街,几位贵客住着不会拘束的。”
我的姿势没变,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悠兰在旁边听了,插嘴说:“何姑娘身子虚弱,无力多说,我替姑娘多谢夫人。
几位官差,有公务在身,自会去住驿站,我们几个住得也还宽泛,不妨事。”
刺史夫人被堵得无话,过了一会儿,干笑一声,转头对悠兰说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在下悠兰。”
刺史夫人清了清嗓子,道:“老身有几句私房话要跟何姑娘单独说说,悠兰姑娘可否成全?”
悠兰看看我,没做声。
我清冷地说:“悠兰姐姐,你且去吧,等下我自会叫你。”
悠然悄然退出,将房门虚掩。
刺史夫人站起来打开门四处看看,确信窗外无人,又将门合紧,坐在我身边,顿了顿,才开口道:“何姑娘,令慈的案子,可能真是我家老爷失察。
现在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家老爷还是一头雾水。
当时在事发的山里发现两具无人认领的尸体,一大一小,一男一女,两个人的年龄跟你母亲的供述相符,因此我家老爷就定了案。
没想到过了这些日子,又跑出一个何姑娘,我家老爷才醒悟自己断错案了。
他特地让我来给何姑娘陪个不是。
令慈已经过世,人死不能复生,还请何姑娘大人大量,莫要跟我家老爷计较。
这次的丧事以及之前的请医吃药,大约花了不少钱吧。
我家老爷特地让我来把这个送给何姑娘,只能略作补贴,聊表心意,请不要笑话。”
说着,她把一张盖了很多红印的纸自袖中取出,放在我床头的案几上。
我侧头看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刺史夫人解释道:“这是大唐最大的钱柜昌源记的飞票。
凭此飞票,不仅在大唐所有的昌源记钱柜可以提钱,就是别的大钱柜也认此票,愿意全额兑现。”
呵呵,花钱和解——跟我这个死者唯一的家属,花钱买命——自然是母亲的命,花钱保官——保刺史大人的官。
这算不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如果这钱能把母亲给我换回来,我愿意收下并且原谅她家的那个老爷,我们的父母官——刺史大人。
飞票,也即现代社会所说的“汇票”
,是一种远程兑换大额银钱的安全方便的方式。
因为商业的发展应运产生,自唐开始兴起,在当时还是新鲜的事务,到宋后开始流行,至元代发展成纸币。
刺史夫人从刺史府出来到我们这平民之家已经够显眼,如果再抬着大盒子小箱子,更要惹人议论,没有比揣一张纸票更简单方便的事了。
刺史夫人又絮絮地说了一回,起身告辞。
我挣扎着起身,说道:“夫人,请把飞票拿走——”
说着伸手去抓那张盖满红印的纸。
刺史夫人眼疾手快,一边按到我,一边伸手拿过那张飞票,飞快地对折后塞到我枕下,柔声安慰道:“何故娘莫要嫌少,也莫要起身相送。
身子要紧,多休息多吃些补品,早日康复才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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