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嬷嬷来找顾宝笙的时间很巧妙,恰好是锦衣卫那边有事叫走楚洵,无人替她回绝的时候。
元戎太后得了花柳病的事情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至今景仁帝那边消息还是压着的,元戎太后依旧是太后。
只要她是太后一天,顾宝笙便不能拒绝她的要求,否则,便是抗旨不遵。
玉竹嬷嬷说的好听,是让她去侍疾,可谁人不知,这一去,恐怕便不能回来了。
凛四传音入密给顾宝笙说了几句,登时让她明白了些事情。
顾宝笙叹气,元戎太后果真还是不知收敛,都这会儿了,不想着怎么挽回自己的名声,不想着怎么治好自己的病,反而还在惹是生非。
那,就不要怪她反击了。
她稍稍退后一步,摇晃着身子虚弱道:“嬷嬷,并非是宝笙不想去侍疾,而是……而是宝笙昨日便染上了风寒,咳咳……实在……实在无能为力啊……”
玉竹嬷嬷皱眉不满道:“顾三姑娘莫不是不想侍奉太后娘娘,特地找的借口么?
怎么早不病,晚不病,偏生这时候病了?
再说了……”
玉竹嬷嬷上下打量顾宝笙一眼,“顾三姑娘病了,怎么不在床上躺着,只在美人榻上躺着呢?奴婢觉得,是顾三姑娘在撒谎骗太后呢?
来人!”
玉竹嬷嬷往后大喝一声,元戎太后身边的段嬷嬷和赵嬷嬷便过来了。
俱是虎视眈眈的盯着顾宝笙,不怀好意的目光实在太过明显。
“玉竹嬷嬷这是什么意思?”
玉竹嬷嬷理了理衣袖,倨傲道:“青天白日的,顾三姑娘仗着自己的身份便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奴婢自然要将顾三姑娘带到太后娘娘身边儿,让太后娘娘好生教导教导顾三姑娘的规矩!”
只要把顾宝笙带过去,染上了花柳病,甭管顾宝笙长的多漂亮,楚洵也不会再喜欢她,皇家也是容纳不下她的了。
且这时机,玉竹嬷嬷四下打量了一下,楚洵瞧不见——刚刚好。
顾宝笙有些想笑,元戎太后如今名声尽毁,自己都是个得了花柳病,被传言水性杨花,品行不端之人,又如何教导她规矩?
不过见玉竹嬷嬷这个架势,不带走自己是誓不罢休了。
她便低头垂了垂眸道:“可是……我还在等楚世子殿下,他还未回来,我……”
“你什么你?”玉竹嬷嬷忙道:“楚世子殿下公务繁忙,哪里有空请嬷嬷教导你规矩。
再说,太后娘娘是楚世子殿下的亲祖母,又身份尊贵,肯教导你是你的福气,你莫要得寸进尺,永不知足!
来人,带顾三姑娘过去!”
难得等到楚洵有出门办事的时候他们才能过来带走顾宝笙,怎么还会允许她磨磨蹭蹭的等帮手来?
因而,玉竹嬷嬷和段嬷嬷、赵嬷嬷几人飞快过来将顾宝笙围在中间,将她带了出去。
半夏和圆月则被留在玉簪阁中,不许同去。
萧琛是和楚洵一起同去的,府中只有一个待在萱草阁待嫁的秦萱儿,并无可以压制他们的主子。
玉竹嬷嬷和赵嬷嬷、段嬷嬷几人便十分放心了。
并未给顾宝笙蒙面,便将她带了过去。
殊不知,这一幕早就落在了旁人的眼中。
元戎太后更不知道的是,楚洵和萧琛放在顾宝笙身边的都是好手。
只当她是孤零零一个人过来,这会儿一见到顾宝笙过来了,一颗想收拾她的心,便愈发不可遏制了。
一见顾宝笙,便给段嬷嬷和赵嬷嬷使了个眼色。
两人会意,粗糙的大手捏住顾宝笙柔弱的肩膀便是重重往下一按,“跪下!”
扑通一声,没有蒲团摆在地上,顾宝笙又太过瘦弱。
不用想,都知道膝盖已经青青紫紫的了。
顾宝笙抬头看着元戎太后,眼底含着疼痛的泪花儿道:“太后娘娘,您为何要如此对宝笙啊?
可是宝笙做错了什么事?”
元戎太后坐在上首,眼底满是深恶痛绝。
顾宝笙竟然还好意思问她自己做错了什么?
生来是姜徳音的女儿,那个人的外孙女,这便是她最大的错处。
不为她和她的母亲赎罪,乖乖的接受自己对她的折磨惩罚,还敢反击她,更是重罪。
单凭这两点,元戎太后今日便绝不会允许她完好无损的回去!
她懒懒的抬了抬眼皮,“你身为皇家未来的儿媳妇,却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你说,这不是做错了是什么?”
顾宝笙惊讶的美眸望过去,十分不解,“太后娘娘,宝笙的清白之身,天地可鉴。
何况清平庵是清净之地,哪里容得下宝笙胡来呢?”
元戎太后冷笑道:“还敢顶嘴?
赵嬷嬷,掌嘴!”
“是!”
赵嬷嬷撸了撸袖子,想到楚世子今日不能回来,而太后娘娘的冤屈还可以就此接触,得意勾起的唇角怎么都压不下去。
段嬷嬷按住顾宝笙,她便站在顾宝笙面前,“啪啪”两下,左右开弓的打了起来。
顾宝笙原本便皮肤娇嫩如雪,赵嬷嬷力气抵得上一个男子,不过几个巴掌,整张小脸儿便都红肿起来,狼狈可怜极了。
元戎太后听到那声音,见到这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顾宝笙,哀家是看在你是顾丞相女儿,又是德音的女儿的份儿上,这才让人把你找来,要好生跟你说一番的。
若是你再不听话,可别怪哀家无情了啊!”
顾宝笙嘴角流了一丝血,无措的看着元戎太后道:“宝笙听话,请太后娘娘细说便是。”
元戎太后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命人将里面的人请出来。
顾宝笙抬眼一看,那人穿戴俱是清平庵的模样,身形模样也让她觉得非常熟悉。
待那人走到她身边时,顾宝笙才看清她垂下的脸,确定了凛四说的话。
正是清平庵清虚师太的亲生女儿——妙平。
清虚师太当日勾搭徐幼宁母亲陪房管事又毒死继女的事情传遍了整个丰城,后来又被处以绞刑,清平庵的名声就此一落千丈,再也无人上香许愿了。
妙平是清虚师太亲生女儿这件事,并未被传扬出来。
但妙平之前仗着清虚师太耀武扬威,狐假虎威,得罪的人实在太多。
清虚死后,自然便是仇人个个上门问候了。
顾宝笙垂眸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这妙平是怎么和元戎太后撞在一处的。
不过妙平却不同从前的蛮横骄傲,此时的妙平举手投足都有些妩媚的气息,倒是有些妖尼的味道。
顾宝笙不知想到了什么,如水的眼眸登时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妙平却是看也不看顾宝笙一眼,便盈盈弱弱的拜下去,“贫尼妙平,拜见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戎太后点点头,便让妙平站起身来。
她手指着妙平,便对顾宝笙道:“这人,是你从前交好之人,宝笙,你不会不记得吧?”
交好之人?
顾宝笙忍不住想笑,妙平和她可是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妙平不对她举刀相向便不错了,谈何交好?
这不,妙平此时看她的眼神可都是藏着深深的恨意呢。
顾宝笙装作不知妙平的身份,抬头看了看她,便见妙平飞快掩盖下恨意,笑盈盈的问自己,“宝笙,好久不见了,我是妙平。
许久不见,你可还安好?可是忘了我这个好姐妹了?”
见顾宝笙皱眉在想,似乎是想不起来,但更多的是,似乎不想承认。
妙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随后笑眯眯的提醒顾宝笙,“宝笙,您果然是贵人多忘事啊。
当年,去徐府念《血盆经》,你可是顶了妙平的位子去的。”
“呵呵呵。”妙平捂嘴轻笑道:“说起来,若非妙平,宝笙你哪能碰到徐大公子和徐老夫人,哪有机会回来呢?
如今,竟是连妙平这个恩人都忘了吗?”
元戎太后见顾宝笙不答应,心下十分的不满。
厉声道:“怎么?人家都问到面前了,你还好意思装疯卖傻,装作不知么?果然是仗着子珩,便不把哀家放在眼里,这点小事豆干欺瞒哀家了!
赵嬷嬷,给哀家打!”
“是!”
元戎太后话一落。
“啪啪”两下清脆的巴掌便扇在顾宝笙红肿的面颊上,愈发显得她瘦瘦小小,可怜巴巴了。
一旁的妙平得意的扬了扬唇角。
她在清平庵活不下去,出来受了多少罪,这都是拜顾宝笙害死她母亲清虚师太所致。
如今,也是该顾宝笙还债的时候了。
赵嬷嬷打完人,站在一旁,扯着顾宝笙后脑勺的头发便狠狠的威胁道:“怎么?还不承认?是想受更多的罪不成?”
顾宝笙被迫仰起头,咬唇道:“宝笙没有不承认,宝笙的确认识妙平。”
“那你方才还敢欺骗太后,想不承认?定是有心虚之事!”
赵嬷嬷找到证据,愈发得意起来,啪啪又是两下,直把顾宝笙打得晕头转向。
元戎太后抬手止住,抬起下颌,倨傲道:“顾宝笙,你在清平庵做的那些腌臜的事情,妙平都已经告诉哀家了。你还是快快承认,免得受那些皮肉之苦吧!”
顾宝笙惊讶的抬头,“宝笙做的腌臜事?”
“是啊,宝笙。”妙平站出来,一张小圆脸上满是叹息,“妙平原本不想说你那些腌臜事的,毕竟清平庵是清净的佛堂之地,你做出那种事,清平庵也面上无光。
可是,妙平实在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犯下欺瞒太后的罪过和欺君之罪啊!”
顾宝笙似乎更是一头雾水,满脸疑惑了。
她深吸一口气道:“妙平,我一直待在庵堂做女红,从未做过你那些腌臜事,你为何要污蔑我?又有证据证明么?”
元戎太后对妙平使了个眼色。
妙平便从袖子中拿出个做工极为精巧的荷花模样的荷包。
她高高举着荷包,一脸无奈的看着顾宝笙道:“宝笙,你若是乖乖认罪,原本妙平也不想为难你的。
可你非要欺骗太后娘娘,便是你的不对了啊!
你要证据,这双面绣的荷包便是。
清平庵可就只有你一个人会绣这双面绣,上面绣的字,上面绣的图,都是出自你之手。
你何必非不承认,要罪加一等呢?”
妙平满是同情的看向顾宝笙道:“宝笙,你就承认你勾引徐大公子不成,反和徐家小厮欢好勾结,以此赖上徐家的事吧。
你若是承认此事,太后娘娘还能宽容你几分,不会重罚你呢!”
然而,顾宝笙看到这熟悉的荷包,上面还绣了徐白的字,是再清楚内情不过了。
这荷包,是出自她手不假,可并非是绣给徐白,而是替妙平绣给徐白的。
妙平是清虚师太娇养的女儿,一向不擅长女红做饭算账等事,更莫说那些琴棋诗画了。
可偏偏妙平喜欢上的徐白是个清风朗月的人,是个大才子,为了让心爱人高看她一眼,她自然要拿出些好东西给他证明看,她并非一无是处了。
妙平思来想去,便把主意打到了顾宝笙头上。
当时清虚师太把持清平庵,一手遮天,妙平饿了顾宝笙三天,天寒地冻,险些让顾宝笙和半夏饿死,这才逼着顾宝笙动手绣了荷包。
可惜,后来顾宝笙一拆穿清虚师太中饱私囊的事情,妙平连去徐府见徐白的机会都没有,谈何送荷包表心意一事?
荷包没送出去,妙平心中怀恨留了下来。
如今有机会加害顾宝笙,她自然是不遗余力的。
再者,这证据可是顾宝笙一针一线绣的,并非是假的。
妙平心有底气,顾宝笙却是有口难辩,她自然是半点儿不怕了。
“不错。”元戎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道:“宝笙,你若是乖乖听话,哀家必定让你和那小厮比翼双飞,也算是全了德音的心愿。”
顾宝笙低头冷笑,姜德音身为母亲,最大的心愿自然是儿女顺遂,怎么可能心愿是让自己的女儿被人暗害到和一个小厮在一起?
她抬头不卑不亢道:“那敢问太后娘娘,那小厮现在何处?”
元戎太后捻着佛珠一笑,“带那小厮上来!”
顾宝笙年幼,受了皮相的诱惑,钱财的诱惑,为了想回京城做下这样的事情,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元戎太后深以为然。
再说,就算顾宝笙是冤枉的,可有这荷包在,她也是绝不能洗刷冤屈的。
等那小厮上来时,便一个劲儿的往顾宝笙身上看,满眼都是担忧的眼神。
小厮生的还算英俊,是白面书生温润瘦弱的样子。
若非知道是个小厮,恐怕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儿。
不过,这眼神……顾宝笙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很熟悉,那双妩媚潋滟的眼神……
顾宝笙猛然一惊,待反应过来,便迅速和那小厮交换了一个眼神。
元戎太后见顾宝笙面色有变,自以为是她心虚了。
止不住的笑道:“宝笙,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你快些承认,哀家也好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那太后想让宝笙如何承认此事,才肯放过宝笙?”
顾宝笙大大方方的问道。
元戎太后收起佛珠,慢慢的走到顾宝笙面前。
居高临下的命令道:“哀家不是不讲理的人,你犯下这等杀头大罪不敢说,也是情有可原。
但既然知道了,哀家也不能这样轻易饶恕你。
哀家有两个要求,第一,你主动承认这些腌臜事,并让出这广平王府世子妃的位置,再到广平王府门口跪着负荆请罪。
得让众人知道,不是我们皇家欺负你一个孤女,是你自己失身于人,又攀图富贵,这才欺骗哀家赐婚的!并非是哀家无德!
其二,哀家得病的不实之事,都是因你而起。那沾染了花柳病的亵衣亵裤,原本是你的。
不过因为秦萱儿送给哀家的和送你的是一模一样的东西,当日,他们那些人认错了,这才把花柳病算在了哀家的头上。
哀家替你背负骂名这么久,无论如何,你也该自己主动站出来承认此事,不能让哀家面上无光,辜负哀家的心意啊!
你也放心……”
元戎太后眯起眼睛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主动认错便是好孩子。
哀家到时候自然会让太医治好你的花柳病,让你和这小厮远走高飞的。你看如何?”
顾宝笙沉默许久,等时间过得差不多了,时机也到了。
她方抬头讽刺的看向元戎太后,轻笑一声,“宝笙觉得,太后娘娘这个提议——不,如,何!”
元戎太后笑意满满的脸一瞬间就僵硬了。
她都提出这样丰厚的条件了,顾宝笙竟然还不满意?
还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不成?
顾宝笙却在此刻,突然泪流满面,声音悲哀凄切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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