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道:“太后娘娘,宝笙虽然是庵堂长大,可是从来谨记自己的身份,是京城顾家嫡女,是长公主殿下的亲生女儿。
宝笙不知太后娘娘到底对娘亲有哪里不满意,对宝笙又有哪里不满意,这才几次三番的要置宝笙于死地?”
“荒唐!你竟敢污蔑哀家?”
元戎太后勃然大怒,抬手便“啪”的一下打在顾宝笙脸上。
见那张熟悉的,流泪的,令人心生怜惜的脸,想到楚洵和萧琛今日不会回来。
元戎太后突然用那干枯的手狠狠的掐住了顾宝笙的脖子,目眦欲裂道:“哀家是南齐太后,有什么理由要害你一个孤女?
自己恬不知耻,做下那些腌臜事,还要哀家替你背负骂名?
你是当哀家好欺负吗?去!立刻便去写下你这下腌臜事,跟天下人承认——是你不懂自尊自爱,水性杨花,一早和下人有染,不配做皇家的未来孙媳妇!
对,还有花柳病的事,也是你染上的,跟哀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不过都是底下人认错罢了!
你自己穿的亵衣亵裤,总是不会认错的,你自己去认清楚,那些沾染花柳病的亵衣亵裤都是你的,不是哀家的!”
手下的脖颈纤细柔弱,元戎太后看着那双熟悉无比,精致无双的眼睛,下意识的将手收紧,越收越紧,紧到让顾宝笙喘不过气来,一张小脸几乎都要由红变得青紫了。
“太后娘娘!”玉竹正想在旁提醒一声。
顾宝笙却突然用微弱的声音道:“太……太后娘娘,宝笙……冤枉……”
“你还敢喊冤!”元戎太后使劲儿一用力,金戒指直接划破了顾宝笙娇嫩的皮肤,留下重重的印记。
顾宝笙却仰头虚弱道:“那……荷……包是帮妙平绣的。
荷……荷包里,宝笙……绣……绣了妙平的名字。”
拿着荷包站在一旁,眼底满是得意的妙平霎时一脸惊恐。
“你胡说什么?!这明明就是你绣给徐大公子的!”
妙平还没有将那荷包打开看,就见玉竹嬷嬷飞快的跑过去将荷包拿在了手里。
打开一看,那荷包内侧,绣了一株绿萼梅,俱是米粒大小的一朵花儿。
玉竹嬷嬷忙让人把西洋镜拿过来,仔细一看,找了一找。
“妙平”两个整整齐齐的字,恰如一朵并蒂莲一般,摆在了她的面前。
“娘娘!真的是写的妙平的字啊!怎么办?!”
她们今日便是要让顾宝笙背负骂人,永不能翻身的。
眼瞧着,这人证物证都在,可谁知道,这荷包里还有这样的乾坤啊!
元戎太后的手只松了一瞬,旋即立马收得紧紧的,带了十足的杀意,毫不犹豫的命令道:“把荷包里面的名字拆了。
顾宝笙……”
元戎太后冷笑道:“她今日是和旧情人私会,被哀家发现了,想同这旧情人私奔。
这才……一个畏罪自杀,一个上吊自尽的!”
玉竹瞧见元戎嬷嬷掐人的架势,再看顾宝笙脸上的伤,彻底明白了元戎太后的意思。
顾宝笙脸上的伤实在太重,如今又不能给顾宝笙定下罪名,自然是只有杀了顾宝笙和这小厮,死无对证,这才能掩盖下此事。
否则,元戎太后屈打成招,陷害顾宝笙的事情被传出去,不光原本的花柳病罪名没有洗干净,还会惹来更多的麻烦。
元戎太后想到今日自己能亲手杀了姜徳音的女儿,还能让她死了都恶名远扬,被世人唾弃,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她手使劲儿一捏,得意狠厉的笑道:“顾宝笙啊,顾宝笙,你可看清楚了!
哀家是太后!堂堂的太后!
世上除了皇上,没有人敢忤逆违背哀家的心意!没有人敢跟哀家作对!
你不肯背负这骂名,还想到子珩面前去告哀家的状!
便是罪该万死!呵呵呵……”
元戎太后眼底满是通红的兴奋,“你是个有福气的……今日……哀家亲自送你上路!”
话落,元戎太后的手便突然想将顾宝笙的脖子一扭。
正在此时,从窗户里飘进一片绿叶,直飘到元戎太后的手上。
绿叶一落,元戎太后的手却突然像是被什么厉害的东西狠狠震了一下,整个人都被远远弹开。
哐啷一声撞在了桌边。
桌上的茶壶倒下来,滚烫茶水兜头浇下,元戎太后登时便像个落汤鸡一般狼狈不堪。
被烫得满面通红,被玉竹等人搀扶起来,愤怒得直要跳脚。
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狼狈,径直又是往顾宝笙的方向走去。
“哀家不知你用了什么邪气妖术!可邪不压正,哀家是太后,今日便非要杀了你不可!你们让开!”
元戎太后甩开玉竹和段嬷嬷的手,直接扑到顾宝笙身上,将她的脖子狠狠的掐住。
嘴里还疯魔一般的喃喃念道:“哀家今日就是要杀了你,子珩他们不在,没人知道,是哀家杀的你!”
眼见顾宝笙就要断气了,翡翠阁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打开,高大男子如狂风一般,直接挥退元戎太后,将她重重击打在地。
随即迅速的将地上的少女抱在怀里,一面轻声安慰,一面给她轻柔的涂着消肿的药膏。
“子珩?”元戎太后惊讶一瞬,立马黑脸道:“子珩,你不要再护着这个小贱人了,她做的事……”
“太后娘娘……你不必解释。”楚洵突然抬头,目光冰冷的看向她,“你方才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都听到了?”元戎太后的脸扭曲起来,听见脚步声抬头一看,整个人险些要支持不住倒下去。
门口走进来的人,恰是端老王爷和萧琛,还有一众云州的重要官员,连同景仁帝的大太监小竹子也在。
元戎太后努力扯着笑脸道:“端老王爷,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告诉哀家一声?”
端老王爷年老却不失儒雅英俊的脸上面无表情,淡淡的“哦”了一声便道:“从太后娘娘召见顾三姑娘开始,本王便同众人在门口等着面见太后娘娘了。
原想着,太后娘娘定是要褒奖顾三姑娘的,却不想……”
元戎太后听到这句话时,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太后娘娘是要屈打成招,让顾三姑娘顶罪,再杀人灭口!”
元戎太后脸上的笑脸登时扯不出来了,整张原本被烫红的脸,登时惨白。
一旁的小竹子也是止不住的忧心叹息。
原本想着还能求求端老王爷的情,把太后的丑事掩盖下来。
可太后杀顾三姑娘的声音、样子,他们都听到了,看到了,如今哪里还有回旋的余地呢?
小竹子走过去,低声道:“太后娘娘宽心,陛下是孝子,不会让娘娘受罪的。”
元戎太后一脸惊讶,“皇儿这是什么意思?”
小竹子咬牙许久,才敢说出来,“娘娘有罪,陛下……陛下赏赐娘娘毒酒一杯,以……以忘先人宽恕娘娘的罪过!”
“什么?”元戎太后满脸惊愕,“有罪?哀家不过是……不过是误会了宝笙,这才做下错事,何罪之有?”
大不了,她宽容几分,饶恕顾宝笙便是了!
她是天生凤命,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怎么能为了顾宝笙这样的贱人,被赐死呢?
尤其,赐死她的,还不是别人,是她的亲生儿子,此事让她如何接受?
小竹子摇头叹息,“娘娘,方才,余大将军的贴身小厮方才被抓到了,也承认了余大将军患有花柳病,还有和您的……您的私情。
齐老太爷一刻钟前也咽气了,是……是花柳病的缘故。
所以,您……您和余大将军还有齐老太爷的事儿……”
彻底是洗不干净了。
端老王爷也是一副痛心的样子,“太后娘娘,微臣素来敬重您的为人。
可是,您却听信一个庵堂私生女的话,要置顾丞相的嫡女于死地,实在是……”
庵堂私生女?
元戎太后还没反应过来,便见方才底气十足的妙平往后躲了一躲。
萧琛在一旁慢悠悠的扇着扇子道:“太后娘娘,您想偷偷买治花柳病的药包,治好了当此事没发生,我们都知道。
可是,你怎么能找一个假尼姑,真妓女买药呢?
还相信她的姘头是顾三姑娘的心上人呢?”
妓女?姘头?
这几个字一出,元戎太后登时像被滚滚春雷轰了几下,让她头都晕了。
明明是尼姑,怎么会变成妓女,明明是顾宝笙勾搭的徐家小厮,怎么会变成尼姑的姘头?
萧琛高高大大的站在那儿,摇着扇子叹气:“唉,也难怪太后娘娘不知道。
这小尼姑的娘是庵堂师太,因毒杀继女而被降罪绞死。
她从前作恶多端,也被赶出清平庵,后来么……身无一技之长,便以尼姑之名,行妓女之事了。
常在各个府上念经时勾引主子,是从通州被赶到衢州,又从衢州被人赶到云州的。
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把几个州的人都叫过来问一问。
许多大家主母都认识她呢。哦,当然了,她的副业么,便是卖治花柳病的草药了。”
元戎太后整个人都惊呆了,她万万没想到,玉竹上街买药,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能陷害顾宝笙的人,竟然反倒坑了她自己!
她是堂堂太后啊,不过是要弄死一个孤女,怎么会把自己弄到死局里面出不来?
萧琛十分同情道:“太后娘娘也真是的,就算要买药,也该打听清楚啊,怎么……”
元戎太后咬牙暗恨,不是她没有打听清楚,而是她收到的消息,根本就不全!
只查到了妙平,却并没有查到妙平和清虚的关系,只那荷包便足以让顾宝笙翻不了身了,偏偏!
她心有不甘,想让楚洵为她这个祖母说两句话。
对上楚洵冷冽的目光,元戎太后想说什么,动了动嘴,终究是不甘心的把话咽了下去。
小竹子叹气,“娘娘早些上路吧,奴才,还等着给陛下回话呢。”
元戎太后咬牙切齿的看着顾宝笙,却见顾宝笙头埋在楚洵怀里,在小竹子和端老王爷看不到的地方,侧头朝她微微一笑,无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都是太后娘娘的报应啊。”
“你!”元戎太后气得满面通红,终究眼睁睁看着楚洵打横抱起顾宝笙,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旁的妙平想,凛四却立马拦住她。
“我……”妙平心慌道:“都是……都是太后娘娘让我撒谎的,不……不关我的事啊!”
凛四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不咸不淡道:“你害了小夫人,还想逃么?”
“我……我跟她道歉还不行吗?”
“不必了,”凛四让人绑了妙平便提着她的身子往外走。
“你在通州衢州、云州不止勾引了大家的老爷公子,还勾引了不少平民百姓,让他们给你送钱,闹得不下数十家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主子说了,你既然喜欢勾引男人,军营里面正巧缺少军妓,便成全你,让你勾引个够就是了。”
“什么?!”妙平一听,整个人都吓晕了过去。
凛四哼了一声,直接把人送走了。
屋内的元戎太后低头看着那杯毒酒,听着凛四的说话声,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耳光,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疼。
小竹子关上门,使了个眼色,元戎太后便点了点头,随后痛快的端起了那杯毒酒。
*
顾宝笙和楚洵刚回到玉簪阁,便听到了元戎太后毒发身亡的消息。
“太后娘娘,可真是个爽快之人啊……”顾宝笙意味深长的笑叹道。
这样容易便认罪,这样甘心便死去了吗?
反正顾宝笙是不信的。
元戎太后那般骄傲,没有看到自己死,她怎么肯先去一步?
楚洵帮她轻轻的擦脸,宠溺一笑道:“什么都瞒不住笙笙。”
“若是我猜的不错,是皇上想赶快盖过此事,好召集你们入京吧?”
景仁帝一向疑心很重,元戎太后又在此屡战屡败。
黑铁骑兵符连个影子都没有,若是想萧山王府连同广平王府起兵造反,景仁帝恐怕会真是会抵挡不住。
再者,萧山王府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景仁帝还是自个儿把自己推上去的。
老臣们会拥护谁,天下人会拥护谁,不言而喻。
楚洵轻抚着她的脸道:“笙笙,要回京了,可会怕?”
云州是萧琛的地盘,有萧琛一手遮天的护着,顾宝笙并不会出事。
便是此次受伤,亦是为了扳倒元戎太后,顾宝笙主动激怒她的。
可到了京城,恐怕真的会有数之不尽的危险了。
顾宝笙轻笑一下,仰头认真道:“我不怕。”
顿了顿,又道:“那元戎太后,她……”
“你放心……”楚洵眼底划过一丝冷意道:“只要世上再无元戎太后,她便可由笙笙随意处置。”
“要杀她么?笙笙?”
元戎太后假死变真死,景仁帝也不敢说什么。
顾宝笙摇头一笑,“不,现在还不是她死的时候。”
元戎太后离了景仁帝,若是想再过那种锦衣玉食的生活定然是不能的。
眼下,恐怕也不过是在哪个庄子上做农活,只等景仁帝江山皇位稳固后,再以什么太妃之位回来吧。
小姑娘狡黠一笑便道:“先让她吃些苦头,到时候用得上她了,再让她死。”
楚洵含笑吻了吻她的眉心。
小姑娘却突然推开他,“呀”的叫了一声,“楚洵,快去把那小厮救下来!”
楚洵皱眉,暗道什么时候小姑娘对旁人这么上心了。
就见小姑娘面纱也不带便往外跑,“那小厮是北堂离呀!楚洵!”
楚洵的脸彻底黑了,又一个来抢笙笙的人,真是该死!
*
另一方,元戎太后虽是假死,可众人还是要装作不知情,把元戎太后的死当做一件真事来对待的。
这不,昨日元戎太后刚“死”,今日景仁帝便让萧琛和楚洵将元戎太后的骨灰运回来了。
元戎太后虽然死得不光彩,可天底下哪有帝王承认自己的母亲是因花柳病死的呢?
底下的百姓虽然知道,可也不能在外一直谈论此事。
因此,景仁帝想了个法子,便是,谎称元戎太后是被秦沐之捉走后受了重伤,这才不治身亡的。
众人都关注前太子谋反的事了,自然对元戎太后的事情不会那么在意的。
当然,这是景仁帝的想法。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知道,这是在欲盖弥彰。
这些,景仁帝不管,只要萧琛和楚洵带回元戎太后的骨灰,而在外的秦池也回来奔丧,那就够了。
衢州的秦沐之造反了,他可不想锡明山的秦池也造反。
这不,景仁帝是下了急令,让秦池尽快回来。
不过短短半月,秦池便到了云州。
当然,同来的还有萧德妃和孟云遥。